“哟,这不是林公子吗!快请快请。”老鸨满脸堆笑,两眼生花的将林杰迎进门来。门内莺歌燕舞,好一派活色生香。“今日我这里刚到一新人,保证公子您喜欢,公子可要瞧瞧?”“也好。”林杰应道。于是老鸨便亲自领着林杰来到一厢房前。“姑娘便在里面了。”老鸨说完便退开了。林杰推开房门,只见一女子坐于桌前,此女子当真美绝,以致林杰在看见她的瞬间呼吸竟为之一窒,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小女子祺心见过公子。”女子见林杰进来,便起身施礼道。林杰方才回过神来。“姑娘不必多礼。”林杰见桌上有一盘棋,黑白子各有攻守,斗得是旗鼓相当。便又道:“姑娘可是在独自弈棋?”“小女子闲来无事,便自作对手,聊以自慰,让公子见笑了。”“既然如此,不如让林某陪姑娘一度春宵,以解寂寞可好?”林杰说着将手搭在祺心肩上,眼里露出点点邪光。祺心轻轻推开林杰的手,浅笑道:“公子可否同小女子对弈一局?公子若胜,小女子便任由公子差遣。”林杰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若论棋艺,想我林某当年在此地也算罕有敌手,不过如今已久未染指,却是生疏了许多。”话间林杰脸上似乎闪过一丝落寞。“不过既是姑娘有此意,林某定当奉陪。”“公子可是想重回过去?”祺心似乎不经意的一问,却让林杰深深陷入了回忆……
两年之前,正值阳春三月。骄阳亮而不灼,清风徐而不寒;百花艳而不妖,春水粼而不乱。而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便正如这大好春景一般。湖边有两人正在对弈,旁有数人围观。只见白衣青年轻抚衣袖,手起子落,而对面之人便当即顿足。“林兄这一子当真神来之笔,吾认输也!”围观之人也无不叫好。这白衣青年便是林杰了,他虽胜却也不骄:“贤弟过誉了。”“公子好棋!小女子愿同公子手谈一局,不知可否?”这声音宛若天籁。林杰抬头望向说话之人。却是一美丽女子,正微笑着看着他。林杰只觉她这一笑,便胜却这阳春美景数倍了……
良久林杰方才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往事已逝,何以重回?”说着将桌上白子收起,递与祺心:“姑娘落子罢。”祺心也不再言语,接过旗子,手起子落。两人棋局便下了开来。然而只一会,林杰竟已败象尽显了。“哎,姑娘棋力林某当真佩服,我认输了。”“如此棋力比之公子当年如何?”“伯仲之间。”“既是如此,公子何必叹气?你我今日之约,以一月为限,如何?”此话似出乎林杰之意外,他略有思索后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话毕,林杰便欲起身出门,走到门口却犹豫了——他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他转身看了看房内,见窗边有一躺椅,便道:“今日林某落败当无非分之想,今夜可否借姑娘躺椅一宿?”“公子请自便。”祺心依旧笑语盈盈。
自那日起,林杰日里便遍访旧友论棋,入夜便与祺心对弈。而他今日欲访之人正是他的至交好友。“林兄可知何以你当日赶考之时有女子极尽献媚于你,而你落榜后竟不知所踪?”“必是有人故意为之,以除我这一劲敌。”“林兄既知,却何以仍日日流连酒色之间,不顾家中妻室?”“此事虽是有人故意使恶,然亦是我林某心志不坚。我既有负于她,又落榜而归,却有何面目再与她相见?此事不必再提,老弟陪我再奕几局罢。”
明月缺盈更替。一月之约今日便是最后一天了。在这一月间,林杰棋艺与日俱长的同时心中竟似有坚冰正慢慢溶解着。
“祺心姑娘,林某厚颜,又来请教了。”“公子不必多礼。”祺心施了礼便将林杰邀至桌前坐下,将白子递与她:“往日小女子侥幸胜多,今日便由公子执白先行罢。”祺心今日似乎不同往日,笑颜中似有些许凝重。林杰也未推辞,接过棋子,手起子落,便与祺心下了开来。这一局当真是棋逢对手。时至深夜,林杰落下最后一子后,紧绷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看来林某终于胜了。”而祺心却并未言语,只浅笑着开始取走棋盘上的无气死子。林杰不知何故,也未作言语。少顷,祺心取走盘中最后一粒死子后,林杰再看棋盘,当即呆住了。棋盘之上,白子俨然构成一个“情”字,而黑子竟是一个“毒”字!“情毒者,因滥情纵欲而生,又因专情静心而解。今日公子以情胜毒,小女子心下甚慰。小女子当依约,今日便任由公子差遣了。”“以情胜毒……”林杰念着,心中的最后一块坚冰便在这时完全溶解,化作泪水,盈满眼眶。林杰不愿祺心看见,他转过身,背对着祺心拱手道:“林某今日尚有要事,姑娘驱毒之恩,林某来日定当登门拜谢!”说完便匆匆走了。他是想念家中娘子了!
夜已经很深了,万家灯火俱灭,唯有几处酒肆青楼依旧闪着点点让人意乱情迷的火光。然而今夜却有皓月当空。在明月银光之下,那些火光竟分明暗淡了许多。“幸有明月照我回家之路。”林杰自语。脚步便更加急了。脚步愈急,思念愈盛!家就在前面转角处了,而林杰却放慢了脚步。“一年未归了啊,她会原谅我吗?”林杰心中踌躇。“无论如何,今日定要向她一诉心中深深歉意。”林杰又想。脚步便更加坚定了。家中竟还有灯火未灭。灯火与明月辉映着,似乎要为迷失之人指明家的方向。家中尚有窗户未曾闭严。林杰透过窗,只见妻子坐于桌前,以手托腮,已然入睡了。苦苦守候的人儿啊!你的台上灯火为谁而明?你的鬓间华发又是因何而生!林杰的眼眶再次盈满泪水。他轻轻推门进去。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他已是好久不曾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啦!她眼圈微肿,显然是长期熬夜所至。而鬓间的白发却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啊!妻子似乎听到动静,从梦中悠悠醒来。一眼便看见了眼前之人。她忽的站起身来,用手使劲揉了揉瞬间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这不是梦中啊!她嘴角微动,却未有只言片语。痴情的人儿啊!这样的场景不是无数次出现在你梦中吗,你不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吗。何以此时竟没了言语!“你回来啦。”她最后只这么平常的说了一句,也许此时也只有这一句曾在梦中说过千遍万遍的话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吧。“恩。”林杰也未多说,他生怕一说话,泪,便再也忍不住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她用手擦了下脸颊的泪水,说完便向厨房走去。林杰也未推辞,他心中乱极了,本想做下来理一理,不想却更加的乱了。只一会,妻子便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过来,放在桌上。一边念道:“我只怕你回来饿着了,所以每日做饭都有与你做,热热便可以吃了。”她已尽力说的平常,然而却还是忍不住哽咽。林杰并未动饭菜,他站起身握起妻子的双手放于胸前。这一双曾经的纤纤玉手啊!如今竟变得如此粗糙!林杰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搂过妻子紧紧抱在怀里,哽咽着只能说出:“对不起。”这几个简单字眼。妻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慈母安慰归家的游子一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人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良久林杰方才松开妻子。柔声道:“娘子愿与我手谈一局吗?”妻子听了一愣,眼前仿佛已是当年湖边之景……良久方才回过神来。看见林杰已然深情的看着她,不由得脸一红,低头便取棋盘去了。这棋盘便是他两当年所用之物了,林杰拿在手里,见棋盘洁净如新,竟无半点灰尘,想是妻子每日悉心擦拭所至。棋盘两头各有一排文字“棋欲善则舍浮华而归于静;心欲静则弃俗欲而归于情。”林杰默念。“棋……心……!”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拉着妻子的手道:“你随我去感谢一个人罢……”
又是那莺歌燕舞之地,林杰让妻子等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老鸨看见他来,急忙迎了上去:“想来林公子已有月余未曾光临了,怎的今儿个来了兴致?”林杰也不顾她言中蹊跷只道:“我找祺心姑娘。”“公子怕是久未光临,记错了女儿家闺名了罢?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祺心,公子若是要找姑娘,我这里……”老鸨话未说完却见林杰已转身出去了……
妻子依旧在门口等着他,他若有所思,慢慢走向妻子,搂着她,看着天上明月:“她难道是一场梦吗?”“就当她是一场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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