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有一个叫郑甲的人,大名已经没人知道了。汴梁人就是开封人。过去是河南道绿林之中的盗贼魁首。中年后忽然改过自新。回到家乡,家乡的人都叫作他大善人。他也的确待人谦和,行事谨慎,乐善好施,十里八乡没有不称颂的。大家都不知道郑甲的身份也不知他会武艺。但见此人头顶上去掉了一片头发,圆如金钱,光滑如镜,像是和尚受戒一样,让人看了十分奇怪。
晚年,闲暇无事时,常在村头树下与人闲谈,自言年少时具神力,能开二百石的铁弓,单掌操螳螂劲能劈碎十余片摞在一起的青瓦,碎处整齐,如中刀斧。而且少年从名师习双环步法,身负轻功可日行六百里,又可牵马尾疾奔,纵身能跃丈余,于高墙拔行六十余步。尤其擅长弹弓。于百步内万无一失。壮年于众亡命客驰骋于齐鲁之间,劲装快马抢劫财宝夺人妻女,无往不利。自以为本领高强于天下无敌。
有一日,手下暗探报知发现有一镖局押运金银子百万两,且镖客不多仅十数人而已。打探而知他们是某地巡抚押运税银到京城上供。马车包裹甚密至最后一车敞开内斜坐一个少年,年纪好像在二十岁左右,容美肤白,若如少女。坐在马车里豪华的锦垫上,衣饰极尽华贵,头戴雪白逍遥巾,中上缀猫眼宝石,大于龙眼,精光上照,如日如月。真是稀世珍宝。手中描金折扇轻晃,身子也随马车颠簸微微摇摆,姿态悠闲。郑甲只以为是一个纨绔子弟,毫不放在心上,只是惦记这车中宝物众多。一路跟行就出了都城,他虽然心贪宝物,但想押送巨财必有高手护卫,还不敢贸然行事。随即相约了同道好手四十余人,皆胆大狠辣武功超群的宿盗,循迹尾随而去,想乘机夺宝杀人。又追了八十余里,忽然天上乌云乱翻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刚好道旁有一个寺院,车队众人便进入寺院暂行休息。众贼人暗暗欣喜,都道此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不可不取。于是冒雨埋伏在寺院外的草丛之中,众贼都是坚忍似狼的人物,大风大雨如同不见,只是切齿发狠等待时机。大雨过后,一轮皎月东悬,朗若白盘。又稍待了片刻。寺院内人声已绝,万籁俱寂。众贼脱去长大的外衣,内着劲装短袄手持利器,相视一眼便越墙而入,以拊掌吹唇作哨为号。先挑出善轻功的二十人,入内,其余人在外把风。二十余人凌空踏壁而上,个个踏足无声,越墙而入就进了头层院落,这二十余人又用草上飞的功夫疾步飘行深入内院,疾如飞鸟,轻若飘絮。众贼进院后,环绕内院房间贴壁屏息静听,听了半天,诸屋宇内里寂静无声,群盗互相猜疑,好像有什么不妥之处,总觉得吉凶莫测。只见北房尚有灯火,遂遣善攀爬者五人,用猴子爬树之法,在房檐上头向内探查。墙上的包括郑家一共五人,都有夜眼,遥遥只见那美貌少年,秉烛危坐,烛光下但见少年头上凌空悬一小剑白光大放,胸腹间也虚悬一小剑激射红光,红光直冲顶门与白光合,身边还有一道八尺黑光环身而飞,少年双目闭合面上微微冷笑,好像以知有人。左手轻轻一挥,呼吸间环绕室内的黑光如游龙般吟啸而出。郑甲大惊知是剑术,厉声疾呼:坏坏了,快去快去,仗着身负绝艺四肢在房檐上一撑,身以如弹丸闪射而出。众贼闻听也急忙反身疾奔,墙头黑光旋绕,冷气逼人,只听四五人群声惨叫眨眼间墙上其余四人人身首尽碎。郑甲亡命飞奔,脚不点地般的逃窜。月光下见道旁有一粪坑,他也不顾污秽,一跃便投入其中,粪水没顶只露头顶,刚一入内便觉只觉头顶奇凉,随后疼痛彻骨。片刻后郑甲悄悄探出头来,只听寺院中有长啸声,如龙吟如凤鸣,声音越拔越高,毫无衰败之象,久久不停,真不信是人力所为。便见黑光颤动嗡鸣已做回答绕空一晃便飞入墙内。
出粪坑以后,只觉顶上血流如注,不能停止,赶紧爬到树林草莽之间,脱去衣服,另脱了死尸的衣服穿上,又抽刀割布包扎伤口。心中很是庆幸。再也不敢作这冒险的买卖。但见墙内外四十余人,已经身首异处,无一幸免。深自庆幸,要不是飞剑厌恶粪便,自身也和四十余人拉着手共赴黄泉了。从此再也不敢言勇。
今年已经七十岁矣。每次手抚剑痕,还觉着电光在顶,牙齿相击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