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
山阴人蒋某某聪明能干且又是个勤快人,可是务农不成,做手艺不成,做生意也不成,一家人的日子相当拮据。
偶尔几个朋友聊天说起,只有当官最好过,保险又划得来。于是歃血为盟、结拜兄弟,四人合资买官“承包”,约定结算时候按出资比例分成。蒋为县令,其它三人分别任师爷、快捕、皂隶。一年之后全部本钱回笼之外,还赚了个老鼻子,钵满盘盈。
第二个:
厦门人郑广的武艺高强又熟悉水性,人称滚江龙。他与哥们合伙当了海盗,因人多势众势官军不能剿灭,不得不招安,赏给官位令效忠朝廷。应了民谚:“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不料郑广上任以后被同僚歧视,他十分气恼,打算报复。
一日,趁谈诗论句机会搭讪:我是个粗人,作首歪诗献个丑,请诸位前辈斧正:
郑广有诗上众官,诸位看来是一般;
官们做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又做官。
郑广的诗句气焰十分嚣张,弄得同僚们非常气恼,这做贼的竟然比他们做官的还要理直气壮,便要与之辨理。
口齿伶俐的郑广哪肯服输,于是一、二、三的掰乎,言之凿凿、娓娓道来,说得同僚们更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他说:
一,贼者“偷”也;
二,贼者“邪”也;
三,贼者“狡”也。
郑广滔滔不绝的说:哪个当官的能缺这“偷”“邪”“狡”者三个字哦。他一字一句:
贼当然是偷,偷又理应是贼。照说嘛,官员“不”偷,是不该叫做贼的。可是他们果真不偷又果真不是贼吗?郑广的嗓门越来越大,调门越来越高:
不!官也是贼,官也在偷,不过不是自己亲手偷,而是别人帮着偷,借助盗贼们的手偷。不是小小的偷而是大大的偷,不是小小的贼而是大大的贼。所以说,他们不当贼却又是贼,他们不偷却也偷,他们是披着官衣的贼,不当贼的贼,是“名正言顺”的偷,“光明磊落”的偷,“合理合法”的偷,是没有亲手偷的偷。
偷与贼的核心是什么呢?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揣进自己口袋,就是擎去不属于自己的财物,就是占有别人的田产房屋,就是把属别人的金银财宝藏入自己柜子里。
官老爷不翻墙越室,也不破门而入,可是他们与偷者是一模一样的,也把那些不属自己的东西与钱财揣进自己的荷包里,他们怎么不是偷,怎么不能叫做贼呢?还是大大的、多多的、成批成批的偷,怎就不算偷不是贼呢。
比如贼被官府拿住,或百姓抓住贼以后扭送官府,官府便追讨没收贼的所得。官府没收的赃物还不还给失主呢?多数是不还的。
官府没收到了赃物并不告诉失主,失主根本就不知道,知道了去衙门要衙门的人也不给。贼偷着的钱财哪去了呢?被官府的人吃了、用了、花销了。这吃、用、花销者算不算贼呢,应该算。
贼偷了,可是没有享用着,没有吃着喝着倒是算贼,得了赃物的官员吃着了喝着了倒反而不算贼,太不公平哦。
当贼还有风险,冒着抓住后被拳打脚踢,被绳子捆绑悬吊起来用木棍打,被游街示众,被剁掉手,被撒尿吐口水羞辱的风险。当官的“偷”没有风险,轻轻松松、舒舒服服,冠冕堂皇、现成实惠,“借”贼之手偷的呵。
又比如有人犯了法违了规而被罚款。那些罚款哪去了呢?也是官府的人得了、吞了、吃了、用了、花了。会上交到国库吗?会用之于民吗?不会,哪去了呢?被官员偷了。
又比如官员贪污腐败,表面看不是偷。脸相模样不像贼,和穿了官袍呢,也无需深更半夜,不是偷偷摸摸、畏畏缩缩,不必像那个颇有名气的“楼阿鼠”一般的躲躲藏藏,甚至还大摇大摆、大张旗鼓的“拿”“取”“支”。可能还办手续,还经过了批条子、签名、盖章、登记、造册呢!
可实质上与偷没有什么两样。吃了赃款用了赃物就是贼,就算偷,无论无论是大大方方的还是偷偷摸摸的无论是自己亲手偷还是借贼之手偷……
郑广说得头头是道,弄得那些官员张口结舌。原来官与贼是彼此彼此呵。从此再没有人敢歧视郑广了。
天长日久之后,因为郑广肯帮助人,不斤斤计较,与同僚之间还能够肝胆相照,甚至常常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在执行公务,比如破案等等时能言善道,主意妙、办法好、点子多,不少束手无策的难题他能想出办法解决。于是渐渐亲近,常常一同说说笑笑,说些油盐柴米、家长里短,和婚丧嫁娶、儿女情长,慢慢就彼此没了芥蒂,还说一些为官之理与盗贼之道,说当官与做贼的异同。
这郑广说得人心服口服。有一次他甚至掰乎了一顿“盗亦有道”。他记得曾被他们歧视,于是得理不让人,借机挖苦。
郑广还得意忘形的对官员说盗趾的“盗亦有道”,偷盗中要有道,就是要讲仁义,要酌情,要抢劫适当,要考虑分寸,要给人留有余地,要留给活路。可是官员呢,还常常不讲仁义,占百姓生计的房屋良田,根本不留活路。
郑广告诉,祖师爷说讲一个“勇”字,敢于领头入室,有了危险则最后离开,不争先恐后的逃跑。郑广真会卖弄,如同作报告一般:
当官的常常还不如盗贼,没有义气、不讲信用,遇困难或者出了问题便互相推诿、退却、推卸,又爱拈轻怕重,重担子推给别人,自己捡轻的,成绩和功劳归己,错误过失则算在人家头上,为减轻罪责、立功赎罪,更还出卖同伙……
郑广讲的盗之道,官员哪能不明了;
做官不要太贪狠,该留百姓路一条。
百姓芸芸如波涛,水涨船高大家好;
水能载舟亦覆舟,一旦舟覆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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