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坐在冰凉的真皮坐椅里。

宽阔豪华的办公桌，足有五平方米，白色的木纹巧妙的构成云彩的图案。

桌角上放着一只不停摇摆的摆球，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浮在天堂上面的钟楼。

桌子的对面坐着两个女生，她们叽呱的声音打破了这天堂般的宁静。

“我觉得邓丽君不错。我喜欢听她的‘大城小事’。”一个脸胖嘟嘟的女生说着。

“拜托，那是‘小城故事’吧。再说邓丽君的唱腔也太老了吧，那可是上个世纪初的歌星了。”另一个瓜子脸的女生一本正经地和她辩论着。

“可是那可是经典啊，不管多少年都不会过时吧。”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选择李文或者蔡依林吧。”瓜子脸有条理的分析：“我们的肺活量不够，最好靠嗓音的婉转来打动评委。而谈到转音，我觉得她们两个都没问题，更况且，如果我们唱舞曲的话，即便声音有些跑调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也可以加入一些即兴的舞蹈动作。”

胖女生露出难色：“跳舞我可不行啊，我只会跳‘乱溅舞’。”

“乱溅舞”是三十年代新兴起的舞蹈，在光池中大家模仿踩水的动作让光能量四处迸溅，看起来好像一群疯子在踩蚂蚁。可在歌厅里非常流行，任何年代都少不了这种能够宣泄情绪的舞步。

“那你觉得张少涵怎么样？她的唱腔也满特殊的，而且也不用跳舞，只要伸手做几个动作就可以了。”胖女生似乎确实不善于跳舞，当然，她的身材已经不言自明地表达了这一点。

瓜子脸女生不屑地说：“嘁，她只是嘴张大些，吸入气流往后压，自然可以形成那种声音，不需要做手术都能实现。”

谈到唱歌，两个人似乎兴致很高，闲聊了起来：“哎，我听说隔壁班的班长整成凤凰传奇里那个女的，现在做间操的时候喊口号都不用拿麦克了！”

“单纯是大嗓门有什么用啊！太粗俗了！我看她不如整成母鸭子，声音比那个还大呢。就她长那样，整成什么也找不到男朋友！”

胖女生笑着：“你嘴真损，谁说人家没男朋友，我上次看见……”

我实在有些忍不住地打断她们：“两位同学，您二位想好整形对象了吗？我们后面还有很多预约的顾客正在等候，请您二位选好后告诉我就可以了。”

两个女生聊兴正浓，被打断很不爽，瓜子脸似乎瞪了我一眼，趴到胖女生的耳边说了两句话，胖女生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瓜子脸转过头对我郑重的说：“好吧，我选李文，她选蔡依林。”

我手头早准备了两份电子合同，分别发送到了她们的手机上：“好的，这是手术同意书，请仔细阅读。”

在她们低下头仔细看她们的手机屏幕的当口，我和她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声音整形是一项经医安局验证过的安全度达99.99%的手术，同意书中记录了手术可能造成的风险，但是请你们放心，这些都是极小概率事件。”

“另外，声音整形是一项不可逆的手术进程，因为人体结构的复杂性，如果再次进行手术，导致失声、喉部模型变形的可能性会达到40%，因此，我们建议您在进行手术前考虑清楚。”

“还有，如果因整形导致后期的一切问题和纠纷，整形所拥有完全解释权。”

两个女生明显已经从其他地方了解到了很多关于整形的细节，两个人没怎么犹豫就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我把两只手支在桌子上，对她们说：“同意的话，请将身份卡与手机对接确认。另外，手术费用将在你们确认的时候直接从你们的身份卡帐户过户至手术保证帐户下，如果手术不成功或不满意，你们也可以申请退款，会由医疗仲裁会进行处理。”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将右手拇指内的认证芯片按到了手机屏幕上，不一会，屏幕上就显示了交易成功的提示。

我满脸笑容：“好的，现在请到手术等候区吧。我们将进行术前准备，手术大概30分钟就可以完成。”

二

现在我的桌子后坐着一个男人。

秃头，憨厚的脸，身上纹着两条龙。这个年代已经不流行黑社会了吧。

在这个年代能这样打扮的，只可能是一名黑客。

当然，作为职业道德，只要他们的帐户里有足够的钱，我没必要弄清楚每一位顾客的职业。

“你们这里可以自行定制整形对象模型吗？”秃头急切地问我。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根据需要原创模型，当然收费要贵一些。如果您有模型原本，我们当然也可以进行手术，只是我们不能将您的声音整成国家领导人，即便您拿来模型原本，医安局也会对目标模型进行筛选和甄别。

“不是什么领导人，让我整成那个我也不整！”秃头不耐烦地边说边打开了手机的投射键。

在我的面前浮现出了一个完整喉部的立体建模。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模型结构完整：“我们有必要对您的使用目的进行一下登记。”

“这么麻烦？我听说三区的黑三整形所从不问整形目的，而且收费只有你们的三分之一。”

我见惯了这种挑剔的顾客，于是我抱着皮笑肉不笑的职业笑容：“您听说的没有错，但您应该也听说过，黑三使用的廉价进口整形机整坏过多少个嗓子，导致过多少例失声。您大概是没有见过一群哑巴在整形所面前静坐示威的场景吧。”

“而我们的国产整形机是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手术成功率高达99.99%，这是经过医安局认证的。”

秃头大概也只是习惯性地挑剔一下，对于我不卑不亢的回复没什么反应。

“手术成功的话，钱不是什么问题。”

我看出来像秃头这种黑客，一般主要靠商业雇主在打击竞争对手时充当“电子打手”，当然，一般都是不合法的。

这种“灰色地带”的职业收入相当不菲，当然，我们的手术价格也不算便宜。

我打开了桌子上的电子记录功能：“请把您的整形目的说一下吧。”

秃子似乎不太想说，想了一想，还是开了口：“这模型是我女朋友的初恋男友的。我们两个感情很好，因为她叫双龙，所以我在身上特意纹了两条龙。说来也气人，她对我什么都满意，就是对我的声音非常不满，她的前男友是一个主持人，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像SARI里面的合成声音那么假，可她每次听到那声音就兴奋，到后来，连我们干那事时她也要听那声音，有一次，我们在……”

我急忙打断他：“您不用说这些细节。我听明白了，您是想取悦您的女友，所以要将声音整成她的前男友的样子，是这样吗？”

“是的。”秃子似乎对我的理解总结能力还算满意，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好的，您的目的我们已经记录在案。现在，您只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您的姓名就好了。”

之后就是进行了千百次的过场。

三

我居住在一区。

当然，作为这个城市最有钱的一部分人，一区总是首选。

人造温室像一个大水泡般笼罩着的整个区域，一区内环境舒适气候怡人，不论是各种各样的立体投射景观，还是川流不息的光合树，都投射出奢华气质。

因为全球虫轨的使用，从地球的一段到另一段只需要30分钟。

我到家的时候，门卫识别系统远远地将门打开，并向我发出正宗的英式发音：“Welcome home。”

我承认不管时代怎么变迁，有些经典是永久不变的。

只是我不大喜欢那种拿腔拿调，所以对他命令着：“说普通话！”

“好的，先生，您闺女在家，她打听过您啥时候回来。”

我的女儿已经上了高中，不过在另外一座城市，虽然只需十几分钟的车程，可一般她回家的目的只是想办法从我的兜里掏钱出去。不过，我前一周刚刚给她的帐户里转过款，不知她回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