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老家村子里有户人家姓焦,男主人持有土制火药枪,农闲时候就扛着猎枪去村周围山岭打兔子、狐狸、野鸡之类的小动物,然后回来剥其皮,晾干出售供制作皮衣皮手套以补贴家用,因此人送外号焦(打)大兔。经常看见大兔笑容满面,雄赳赳扛着猎枪从村东边走来,几只滴着血的战利品挂在枪上,迎着夕阳摇摇晃晃。女孩子胆小避之唯恐不及,而在男孩子们眼里却威风十足。回到家,添油加醋地给家长们描述,父母一顿呵斥道,杀生不得好报。即便这样,还是喜欢看大兔扛着枪的样子,着迷的不仅仅是大兔的威武,而是那把长长的猎枪。大兔也算是能人,猎枪是打兔设计,然后请铁匠打制的,子弹是铁丸,填上火药,就有了威力。而那时枪械管制也没那么严,而且大兔只是打猎,平时为人还是很厚道老实。而我跟大兔儿子正好是同学,挺聊得来,经常缠着他让他讲讲打兔出征时的一些见闻。
且说有一年大兔外出狩猎,老远看见一只枣红色的大狐狸腆着肚皮在一条小溪边喝水,大兔思量着看模样像是只母狐狸,附近应有狐狸窝,若是跟踪其后来个一窝端收获定会很丰厚。哪成想大兔刚猫下身,那只狐狸机敏地吱溜一声拼了命的跃过小溪跑到对面荒地里。到嘴的肥肉怎能放过,大兔于是背起猎枪,加快脚步紧追不舍。荒地崎岖不平,野草丛生,转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狐狸行踪,正当大兔打道回府时,只听见耳畔传来好似婴儿叫声,寻声走过一个小山丘,只见在山丘脚下一个草窝里,正是刚才那只大狐狸在护着几只小狐狸,小狐狸偎依母狐狸吱吱叫着,根本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大兔望着母狐狸,母狐狸眼中露出绝望和哀求。大兔也犹豫了片刻,但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扣动了扳机,只听嗙的一声冒出一团白烟,母狐狸应声倒在血泊里,几只小狐狸围在母狐狸身边叫个不听,似乎在啼哭。大兔走过去,拾起还没有咽气的母狐狸,挂在枪上。至于小狐狸,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而且也很难养活,于是就放了那几只小狐狸,让他们自生自灭。大兔扛起猎枪带着滴血母狐狸转身走开,背后几只小狐狸在凉风中哀嚎。
一天傍晚,大兔三岁的二儿小兔,在村边玩耍,突然一个身高跟小兔差不多的东西冲了出来,使出利爪挠破了小兔脸庞,小兔疼得嗷嗷直叫,幸好邻居刚好出来,见状大吼一声,那东西见势不妙,溜之大吉,据邻居讲那东西拖着大尾巴,貌似狐狸。还好小兔脸上只是留下了一个小疤痕。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成了村子街谈巷议的话题。有人就说这是大兔杀生惹来的报复。大兔自然不信,这畜生哪能如此跟人一样聪明而记仇。但一看到小兔脸上的伤疤,就立马想起来那几只凄惨的小狐狸来,不禁后背起凉。从那以后大兔不允许小兔一个人在外玩耍。
一次,又在村口碰见大兔扛着猎枪归来,只是枪上没有了摇晃的战利品了,而步履也不如以前矫健了。邻居王大爷老远给打兔大招呼:大兔回来啦。大兔哭丧着脸说:大叔,别提了,一只没打到,现在越来越少了……难怪打不到了,工业的迅速发展,不断挤压着兔子狐狸们赖以生存的空间,再加上人为捕猎,数量锐减。
过了几年,大兔就干脆把猎枪收了起来,农闲干起其他活儿来。适逢当地开展收缴私藏枪支活动,大兔猎枪也在收缴范围之内。那只猎枪虽然破旧,但毕竟跟了大兔那么多年,有了感情,舍不得上交。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经人举报,大兔以私藏枪械而拘留数日,并罚款、收缴猎枪。拘留期满后大兔回到家里,大病一场,从此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又过了很多年,有一年春节回家探望父母,聊天的时候父亲说你还记得那个大兔吗。我问:怎么了,父亲哀叹一声: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据隔壁邻居说下半夜从大兔房屋里传来几声凄惨叫声,状若动物哀鸣,等众人破门而入才发现大兔眼睛直瞪着,身体僵硬,已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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