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蓓华原本有个温馨的家，可是一场车祸，让丈夫成了植物人。婆婆已经七十岁了，搬来与他们住在一起，平常自己上班后，丈夫就由婆婆照顾。今天莫蓓华七点多下班，才到幼儿园把儿子接回来，自己去得太迟，幼儿园老师很不高兴。

　　回到家，儿子就蹦蹦跳跳地冲到沙发上去玩了，莫蓓华在门口换鞋。突然，儿子朝着莫蓓华惊呼道：“妈，你身后有个小弟弟。”莫蓓华一听，立即往身后看去，身后什么也没有啊，只是鞋柜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儿童画。莫蓓华笑儿子眼花，一定是把贴着的画看错了。

　　这时，婆婆从卧室出来，惊喜地说：“小华，他有动静了。”莫蓓华一听，赶忙冲进卧室。半年多了，自己和婆婆不离不弃地照顾，终于有了希望。听婆婆说，丈夫今天左手的中指头，突然轻微地抖动了几次，一会眉毛也动了两下。当时她高兴坏了，立马给莫蓓华打电话，可是莫蓓华的电话关机了。莫蓓华这才赶快拿出电话，她今天一上班就把电话关机了，因为这两天医院发生了一个事故，麻烦很多，不关电话，简直无法工作。她刚打开电话，来电铃声就响起来，一看号码，是院长的。

　　莫蓓华很不情愿地接起电话，院长在电话里低沉着声音说：“莫医生，这事你得好好考虑啊，毕竟一万元也不少。你丈夫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你还是收下吧，要不然……”院长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但莫蓓华知道院长想说什么，要不然，就把她开除。

　　莫蓓华立即挂了电话，她心情很复杂。她拿着棉签蘸着温开水，慢慢地往丈夫的嘴里浸。要是丈夫真的能重新站立起来，这个家就完美了。就在她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时，儿子在客厅好像正和什么人说话，可婆婆也在卧室，儿子在和谁说话呢？

　　她想出去看个究竟，刚一开门，儿子嘴里急忙喊着：“别走啊，小弟弟。”边说，边往门边追去。防盗门是锁着的，儿子走到门边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很失望地回过头来。莫蓓华被儿子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了一跳，问他刚才在和谁说话。儿子一本正经地说：“妈妈，刚才有个小朋友真好玩，就是刚才你换鞋时进来的，你一出来，他就跑了。”

　　莫蓓华心里吓得咚咚直跳，婆婆也从屋里出来，问是谁了。莫蓓华赶忙拉过儿子说：“这孩子一定是在幼儿园玩够了，回家还记忆犹新，尽是自言自语地胡说八道。妈，没什么，你和孩子玩吧，我去做饭了！”

　　第二天，莫蓓华一到医院，院长就跟到办公室，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塞给莫蓓华说：“莫医生，像你这样清廉的医生真少有啊。这五万元你先拿着，是医院对你困难的帮助，你不要想得太多。”

　　莫蓓华看着院长那深邃的目光，摇摇头说：“院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乱说的。这钱我的确不能不要，我经济再困难，也不能要这个钱。心意我领了，我会为医院的大局考虑的。你放心吧！我什么也不说。”说完，把信封郑重地推到院长面前。

　　院长拿起信封点点头，沉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的觉悟高，好好干吧，以后医院会给你更多的考虑。”

　　院长走后，莫蓓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见医院门口摆着一排花圈，一个中年女子哭天抢地地朝着医院喊叫。莫蓓华看着这场景，心如刀割一般。

　　好几次，那妇女在莫蓓华回家的路上拦住她，要她做个证明，因为那起医疗事故手术时，莫蓓华是护士，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有人证明医生有过错，那么中年女子就会得到应有的赔偿。医院不是不愿意给妇女十万八万的赔偿，主要是医院为了声誉，哪怕就是一分的过错，医院也不想承担。为此医院串通法医，让受害者找不到证据。现在中年女子只能盼望有当班护士能站出来证明。但是，医院把当天参与手术的四个护士叫出来分别谈话，并一人一个一万的红包做封口费，但莫蓓华没要。今天院长一下子给她五万，莫蓓华的良知还是没动摇。医院的医生都觉得莫蓓华是个异类，医院这几天一直防着她，生怕她与患者家属串通。

　　这一天，莫蓓华的心里都揣着一个阴影，时不时想着那个因手术失误而永远没有醒来的患者。看着痛哭的中年女子，她的心里更是隐隐作疼。

　　下班后，莫蓓华有气无力地往家走去。医院的同事个个都拿异样的眼光瞧她，仿佛这个世界最不对的人就是她一样。临近小区，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家的客厅窗户敞开着。儿子今天没去幼儿园，他老远看着莫蓓华，就“妈妈，妈妈”地大喊。莫蓓华看着可爱的儿子，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她朝着儿子挥手，喊着儿子的小名。可就在这时，儿子过于兴奋，竟忘记了自家住在六层高楼，竟翻过窗台往下就跳。

　　这突然的一幕，吓得莫蓓华全身痉挛，她吼叫着，让儿子缩回屋里去，可是一切都晚了，儿子的身体已经从窗台上滑下来了。看着儿子在空中快速坠落、着地，那一瞬间，莫蓓华晕倒了。

　　莫蓓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她大声问周围的人：“我儿子呢？”婆婆见她醒来，急忙凑上前去：“蓓华，你可醒来了，吓死妈了！”“妈，我儿子呢？”“妈妈，我在这里。”儿子欢天喜地地跑到莫蓓华跟前。莫蓓华惊奇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婆婆。婆婆一把拉过小孙子，得意地说：“蓓华啊，是老天爷有眼啊，你看我的小孙子从六楼摔下来，居然没伤着皮毛，真是奇迹，医生已对他做了全方面的检查，一点事都没。”

　　莫蓓华像听天方夜谭一样，看着儿子和婆婆。儿子拉着莫蓓华的手说：“妈妈，我从楼上摔下来时，掉在地上感觉软绵绵的。我一看，原来地上躺着那天来咱家玩的小弟弟，他看看我，翻身站起来，还拍了拍我身上，问我疼不。我说一点都不疼，我问他被我砸坏了吗，他笑嘻嘻地说他是砸不坏的。后来，他递给我一个小香包就走了。”儿子的话真是匪夷所思，可是眼前的儿子确实好端端的。莫蓓华让儿子给她看看那个香包。

　　儿子从怀里掏出香包，递给她。她一看香包，眼睛都直了。这个香包太熟悉了，这不是那天手术时，自己看到的那个香包吗？那天，她们医院接了一个小男孩的心缺手术，这手术一般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手术复杂，不能操作失误。小男孩刚推进手术室，他的妈妈就在外面拍门，她担忧儿子，把一个香包递给开门的莫蓓华，让莫蓓华转交给她的儿子，让儿子拿着香包，说这能给儿子带来好运。莫蓓华拿着香包看了下，香包上绣着一个“楠”字，正是孩子姓名中的一个字，红红的，很好看。莫蓓华把香包交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手术时一直手握着香包。可是手术中还是出现失误了，主治医生由于昨晚没有休息好，在修补心缺时，不小心伤到了别处，一时没抢救过来，小男孩就去世了。

　　医院为了逃脱责任，顾及声誉，让法医做假证，同时把护士买通，不准任何人透露出半点信息。莫蓓华这几天就是为这事心烦意乱，她是一个性格刚直、心地善良的人，天天看着那个小男孩的母亲哭着喊着，她的心都碎了。她懂得当母亲失去孩子的那种切肤之痛。

　　莫蓓华手里拿着香包，想着儿子从六楼摔下来竟然完好无恙，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和婆婆拉着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通了，对婆婆说：“妈，明天我不去医院上班了，我另外找份工作，你看行吗？”婆婆疑惑地看着她，过了一会，点点头说：“你想怎么做，妈都支持你。你不去医院肯定有你的打算。”

　　莫蓓华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她拿出电话，拨给了市卫生局医疗事故办公室。

　　莫蓓华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高兴惬意过，她们做了一桌饭菜吃得津津有味。就在她们三人吃得正热闹时，突然卧室里传来一声喊叫：“蓓华！蓓华！”

　　是丈夫的声音，莫蓓华冲进屋里，看到丈夫竟然支起上半身喊她，顿时高兴极了，连忙问丈夫要什么。丈夫指着门口说道：“快，感谢那个脖子上戴着香包的孩子，我快要掉到悬崖下时，是他把我拉上来的。”

　　大家在屋里四处寻找，但是什么人也没看到。这时，莫蓓华发现，她手里一直拿着的那个香包，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