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元的父亲在城里开了一家服装店,以诚信为本,生意很是红火。然而有一天晚上回家时,被人毒打了一顿,那人还叫骂着,看你还敢不敢再与我家陈爷作对。苏大元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摸清了这人的底细,他是受人唆使,才那么干的,苏大元气愤不过,一时冲动,仗着自己有点拳脚功夫,一天夜间,他来到那个叫陈建举的一处空闲的小二楼来,这个陈建举就是幕后那个主谋,他计划给他来个偷袭,以解心头之恨。不料这陈建举正好在此与情妇过夜,被他发觉,急切之下,苏大元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致使陈建举当场丧命,慌乱中他自己也在出逃时,不慎掉下二楼身亡,苏大元带着满腔悲愤来到了阴间。
因涉嫌图财害命,他被关在地狱牢中,但心里实在不服落个如此下场,原本并没有杀人的意图,自己那是过失杀人,罪不至死,阴间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勾走他的魂魄,于是他写就一纸诉状,列举陈建举数大罪状,呈递上去,单等着阎王爷为他平反昭雪,惩治恶人。忽一日上边传下话来,叫他到庭候审。苏大元怀着满腹冤枉走进阎罗大厅,看了看两旁那些面目狰狞的小鬼差役,又见当厅还跪着一个女子,苏大元又看了一眼大堂之上的阎王,不敢怠慢,也一步向前跪了下来,等着上边问话下来。
此时,听得堂上一声断喝,阎王厉声问道:“下面跪着的可是刁妇林玉娘?本王命你将如何杀害情夫的事实经过如实招来,不得有半点隐瞒,本王治下一向严明,赏罚分明,从不殉私枉法。”
苏大元一听问的不是自己,想来问的定是身边的这个叫玉娘的女子,于是他把目光盯向玉娘,只见那玉娘虽说衣冠不整,头发零乱,却也掩饰不了她那花容月貌,纤纤玉体。既然先审她,我倒不妨听听阎王是怎样秉公执法审理此案的,也好问到自己时有个心理准备,他专心听了起来。
“大人,小女子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小女子充当他人情妇确实不假,可那也是被他逼迫所致,为了给患病在身的父亲治病,为了弟弟能够上学,十八岁那年,小女子进城给死鬼陈建举当了保姆,却被主人凌辱而无从说起,从此以后才破罐子破摔,做了他的情妇。至于陈建举的死因,实实与小女子无关,他夫人恨我勾引她丈夫,为将我置于死地,捏造事实,指控我伙同情人,谋财害命,实属无中生有,而小女子被逼无奈自寻了短见,本来就实实冤枉,还请大人明察。”
听到这里苏大元心里一惊,那晚自己进的那座小二楼,陈建举的情妇原来是此人,当时那陈建举听到客厅声响,出来查看,自己情急之下,失手伤了人命,当时并未见到这个玉娘,原来自己与玉娘同归一案,看来玉娘着实冤枉,不急,接下来看阎王怎么说?
“陈建举的死因有待进一步查证,可你为一己之私,败坏门风,不守妇道,攀附大款总归是事实,单凭这点,除去你的阳寿,依本王看来,也算合理合法,有什么可冤枉的?”阎王扳着面孔说道。
看起来阎王也不是什么好鸟,玉娘呀你的冤枉看来难以说清了。苏大元听阎王如此一说,心里凉了半截,不知这个玉娘又怎样的个说法?
“大人此言差也,且不说是他陈建举使坏在先,小女子屈从在后,单说他整天花天酒地,私人楼房别墅到处都是,他这些钱财从何而来?还不都是依仗黑势力起家暴富,强买强卖,欺行霸市所得?依你之见,他这个恶魔倒是应该长命百岁了?”
听得玉娘如此一说,一旁的苏大元心里暗暗叫起好来:说得好,自己当初去他家,既是为了窃物,更是为了报复,在他看来,像这种恶人的钱财,都是不义之财,取之又有何妨?陈建举之死,实是罪有应得。玉娘说得句句在理,心想看你糊涂的阎王老儿又能怎样?
但是,他听到阎王仍然是暴跳如雷,大声喝道:“好你个刁妇,公堂之上你不思悔改,竟敢口出狂言,污陷他人,藐视本官,下边衙役听了,给我将她拿下,重打五十大板。”
下边众衙役正待上前,忽听得玉娘一声高喊:“且慢!似你这等不分青红皂白的狗官不做也罢,小女子上去当当如何?定然强于你万倍。”
玉娘话一出口,早急坏了一旁的苏大元,心中暗想,你这不异于虎口拔牙,看来你今日定然凶多吉少。
果然不出所料,堂上阎王大声叫道:“一派胡言,岂不闻一山不容二虎吗?”
“那倒未必,虎要是一公一母呢?”下边玉娘不仅没有惊慌,反而不紧不慢地说道。
哪知玉娘此话一出,但见那阎王不仅没再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了微笑,低声慢语地说道:“看来你倒挺有意思的。”说着手捻着胡须思索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本案到此为止,其他人等都下去吧,林玉娘随本官后堂问话。”阎王说罢,背着双手步入后堂去了。
这时只见林玉娘微笑着向跪在一旁的苏大元点了点头,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随着阎王进到后堂去了。
看到玉娘投来那友善的目光,苏大元后悔极了,都是由于自己的蛮撞害了玉娘,而此时的玉娘对自己还一无所知呢。他此刻对自己的冤情已经不在乎了,而担心起玉娘的安危来了。
又是一日,苏大元接到传呼,阎王要对他进行提审。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大殿之上,来之前他这样想过,像林玉娘那般冤屈都不得昭雪,自己虽说是过失杀人,但毕竟出了人命,就更没希望了,看阎王老儿那德性,不整你个扒皮抽筋下油锅就是万幸了。于是他跪在大堂上,心里准备着随时经受一切酷刑。
让苏大元没料到的是,大堂之上那些衙役小鬼一个也不见了,只有阎王独自坐在上边向他微微发笑,苏大元感到十分奇怪,阎王老儿究竟要干什么?
他正疑惑着,阎王那里说话了:“苏大元,你听好了,也算你有造化,碰到了贵人,本王的小妾替你求情,本王看在林玉娘的份上,对你格外开恩,特免去你的牢狱之灾,还给你安排了一个既轻闲薪水又多的差事,从今以后,你可在这地府自由出入,你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尽心尽力为本王效力,下去吧。”
苏大元既没答应,也没反对,他忧心忡忡地走出了大厅,他不明白,玉娘为何要这般糟蹋自己,与那禽兽不如的阎王老儿同床共枕?
此后,苏大元再没想过自己的那事,更没提过那事儿。他除了看看花园大门,几乎无所事事,整日里闷闷不乐地消磨着时光。
忽然有一天,苏大元正在花园里观花,就见林玉娘陪着阎王来到花园,想是观花赏景来了。
林玉娘也看到了苏大元,于是她高兴地叫道:“表弟你过来,表姐有话要说。”
一听玉娘叫自己表弟,苏大元感到莫名其妙,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当初玉娘为自己说情,不扯个亲戚关系,阎王他能放心吗?就是这个道理,于是他马上就答应着跑了过去:“表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玉娘微笑着看了一眼阎王,阎王会意:“啊,原来美人是有家事与表弟说,何不早说,你看本王这不多余了?”阎王说着走过一边自顾赏花去了。
阎王一离开,玉娘就小声对苏大元说道:“我也是后来听阎王说起,才知道原来咱们是同一件案里的俩人,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你听说没有,陈建举那货下得这地府,送了阎王重礼,不仅没受一星半点苦处,反而还加官进爵,当上了城防司令,又在阴间作威作福起来,你说气不气人,有钱有势人有了钱,逃到国外是享受,到了阴间照样享受,我气愤不过,就不惜受辱,假意从了阎王,阎王是个重色轻友,见利忘义的家伙,听我之言,这不,前几日,阎王把那个恶魔的官职免了,叫他做游魂野鬼去了,永世不得翻身。”
听到这里,苏大元才明白了玉娘的良苦用心,于是从心底佩服起林玉娘来:“玉姐,你真行,做事有胆有识,哪像我,遇事不冷静,不计后果。今后我俩就以姐弟相称,我就叫你玉姐好了,小弟为了你,可以去做一切。”
二人正说着,就见花园外不远处,一男一女低着头,在那里站着,看上去俩人衣服破烂,形容不整,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玉娘急忙指着那俩人,对苏大元说:“你看那个男的就是陈建举,那个女的就是她的夫人。”
“怎么,他夫人也——”
苏大元还未说完,玉娘就抢着告诉他,说;“陈建举案发后,上边发现了他的问题特别严重,于是立案调查,发现他非法所得数额巨大,处以没收个人全部资产,这一来,他夫人经不起这个打击,就服毒自尽了。”
“啊!她也享受够了,不亏。哎玉姐,你是好人,你今后作何打算呢?”苏大元关心地问起玉娘来。
“有你说姐是好人,姐就很高兴了,说实在的,姐也算不得好人,至于打算嘛,玉姐一个弱女子,还能有何打算?随遇而安吧,你我也该走了,啊!不好,你快看,阎王他过来了——”
苏大元一惊,急忙回头看去,没有呀,阎王还在那里欣赏着花呢。就在此时,只听得“咕咚”一声,苏大元发觉不妙,他急忙回过头来时,玉姐不见了,他赶前一步到水池边一看,只看见眼前的水池里荡漾着一圈圈的波纹,苏大元正在惊诧时,忽见水面上升起了一股青烟,那青烟直向天空飘飞而去,随着那远去了的青烟,飘来了一段清楚的话语:“苏表弟,姐先你而去了,若有来生,姐要来生做个好人。”
苏大元正然抬头看着,口里念叨着:“来生做个好人——”哪想一不留神,他也掉进了水里。
掉进水里的苏大元,一会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有了感觉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全是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孔,一点儿气也没有,再摸摸胸前,只有一点微弱的心跳,再摸肚上,发觉肚子上多了一条脐带,正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跳动着,此时此刻,过去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着:“来生做个好人,来生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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