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庄有个寿星名叫王老五，今年九十九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今年春天，他突然躺在床上不动弹了，家里人着了慌，忙请大夫来看。医生给他试了试脉说：“没什么大病，人老了都是这样，好好侍奉他吧。”
　　
　　儿女们只好整日护理着他，王老五躺在床上不少吃不少喝，嘴头不住地唸叨。半夜里，他对儿子王安说：“李老大死了，都怪他贪得无厌，不择手段，一饱私囊。集体的经济岂容他一人所有？上天也看不下去了，能允许他这样做吗？”王安说：“人家年轻轻的，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身体那么结实，没病没灾的，就死了吗？”王老五说：“贪污公款比生病还厉害，他的良心大大地坏了！”第二天一早，王安到街上看了看动静，街上的人都说李老大死了。王安觉得奇怪，心想，可能老爷子睡不着，夜深人静时听到他家的哭声了。
　　
　　晚上，王老五又唠叨起来。他说他到了阴曹地府，开了开眼界。人死了都往那里报到。阎王爷根据在阳间的善恶，给以不同程度的奖惩。积善积德之人，死后荣归仙府；作恶作端之人，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万般难熬之罪。有的爬刀山蹈火海，有的下油锅割舌头，其悲惨之状不堪目睹……
　　
　　王老五唠叨起来没玩没了，闺女怕老人累着，忙端来一碗水说：“爹，喝口水歇一歇吧。”王老五把眼一瞪，对女儿训斥道：“我说的都是实事，听烦了不是？听烦了也得听，不然我能放心地走吗？”恰好曾孙在家过星期天，看他这么生气，说道：“老爷爷，你再讲吧。”王老五看了看曾孙笑逐颜开地说：“保国是好孩子！老爷爷告诉你，在校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树立远大志向，将来报效国家，报效人民。一旦有了功名一定要清正廉洁，不贪不占，别学宋朝的秦桧，更不做清朝的和珅，要效法铁面无私的包拯，要学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海瑞。你可要记住老爷爷的话啊！不然，在九泉之下我的心也不安啊！”保国说：“我一定记住您老人家的教诲！”王老五夸赞道：“不愧是王家的后代根芽！”
　　
　　王安看了看挂钟，将近零时了。他对父亲说：“爹，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们也睡一会儿。”王老五说：“那就各自休息吧。”其他人都离开了这里，只留下王安一人侍奉老爷子。可能王老五说话太多的缘故，倒头便睡着了，直到五更才醒来。王安也睡了个安稳觉。
　　
　　吃过早饭后，王老五又念叨起来：“老胡他爹的墓碑被人砸了，都是他自己惹的。人死了谁不立个碑碣？可他当市长时路过公墓林就害怕，强行把人家林中的所有碑都推倒，群众能看得下去吗？”王安说：“这真是六指子擓痒痒——多一道，正事不抓，胡捣鼓。”王老五说：“所以说，当干部要从人民利益着想，别光在个人的小圈子里转悠。”王安说：“你老人家说得对！”王老五把话题一转：“如今中国人口多了，小人也多起来，有些人做事太昧良心。昨天有个中年人被车撞晕了，那司机一看四下无人，加大油门窜了。幸亏有个过路人把受伤人背到医院抢救。那人醒来后，反把恩人咬了一口，让人家支付了好几百元医疗费，你看可恶到什么程度？”王安说：“善有善应恶有恶报，这人到不了好处。”王老五说：“你说得对，如今上天已派下天使来，协同国家惩恶扬善，把世上的坏人一批批地收拾掉，这些人如不及早醒悟、痛改前非，不久将祸及全家，遭灭顶之灾。”这时王安的妻子进来了，王安把她叫到一边说：“我怎么看咱爷好像有说法？”妻子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王安说：“你快去请个巫婆来看看。”妻子说：“好，我这就去。”
　　
　　不多时，王安妻子领着范巫婆来了，她四下打量了下院落，进得屋去点燃炉香，往天空一举，打了个哈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下起神来了。她唱道：“天灵灵，地灵灵，白仙狐仙来堂中。娘娘有了缠身事，请你二仙捉妖精。事完娘娘有重赏，公鸡一只酒一瓶，外加一条大鲤鱼，红绫一丈带家中……”正念叨得起劲，王老五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下得床铺，摸起拐棍，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进门就对巫婆大骂起来：“放你娘的鸡屁！你这个臊仙，骗得了别人能骗得了我吗？嘴头子馋了不是？我王家的东西可不是好吃的，给我滚出去！”巫婆一听，灰溜溜地走了。
　　
　　儿媳送走巫婆回来对王老五说：“你老人家发这么大火干么？连半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留。”王老五说：“那巫婆全是牛鬼蛇神，骗吃骗喝，你们怎么信起这个来了？真叫我寒心！”这时屋里站满了人，个个望着王老五，又是气又是笑。
　　
　　王老五就这样天天不休不止地唠叨着，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王安却一天不拉地侍候了老人三年。一天，王老五对儿子说：“你娘和你奶奶回家了，快到客厅伺候他们！”王安一听吓了一跳，母亲和奶奶已死去多年，怎么会回来？可老人家说的不是谎话啊！于是走进客厅看了看，哪有他们的影踪？王安回到老人屋里，老人家躺在床上已断气了、一家人听说后都跑来大哭。
　　
　　出殡时，人们抬着棺材去王家林入葬，来到十字大街时，那棺材沉重起来，人们只好把它放到地上歇息一会儿。只见这时一人哭着跑到跟前，倒头便拜，口口声声喊着：“师傅，你怎么把弟子撇下走了？好不令人痛心！”接着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哭着走了。
　　
　　人们看了看，并不认识这人，都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