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乐山有一后生叫钟生,姿容俊秀,谈吐文雅。钟生为人宽厚,好读书,然生性带点儿痴狂,有时痴性上来对着一朵花也会长吁短叹好半天,故村里人又唤他为“痴儿”。
有天,钟生忽心血来潮,遂独自一人往山野外踏青。经过一片荒无人烟的森林时,忽然一阵怪风吹过,飞沙走石天地昏暗,钟生忙抱头急急躲闪,慌不择路间不觉往森林密处越走越深。
怪风慢慢停止了,钟生抬眼一看。面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宅第,气派恢宏,华丽非凡。一个老家人在门前悠闲的扫着落叶,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刚才风沙的狂暴。钟生这时奔得匆忙,停了下来顿感口渴,遂上前向老家人打了个唱诺,望能讨碗水喝。
老家人看了看钟生,昏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把钟生领进了宅院。转了几个弯,拐进了一座小柴房,又端水让钟生喝了。钟生安定了下来,心中却犯开了疑,怎么偌大的宅院也没几个人呢,一路走来四处静悄悄的,明明是黄昏时分怎么人声炊烟全无呢。钟生好奇心起,遂托口疲累,请老家人宽留歇息片刻。老家人答应了,自顾出去忙活了,临行叮嘱钟生,不可擅自乱闯,稍待片刻他自会来领钟生出去。钟生的好奇心更浓了,随口应了声,闭眼作疲累状靠在柴堆上。
老家人的脚步声慢慢走远,钟生一下蹦了起来,信步向宅院的里处走去。宅院里处处奇花异草,山石灵秀,更显主人家地位雍容高贵。踏入一座花园,景致更迷人了,钟生边赞叹着边观赏起来,渐渐搁下了仅有的一丝担心,全副心思溶入了这花的世界。
拐了一个弯,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水湖,湖水清澈碧绿,水平如镜,衬着这繁花奇石,宛如九天仙境。突然,前面一声水波轻响,水面分开,一具晶莹如玉灵玲珑宛妙的侗体从水中升起——一个年约二十颜若春花的女子,身无寸缕,微挥螓首,皓腕轻抬,随手把串串玉珠洒落。钟生一下呆了,也忘记了躲闪,楞楞的看着。女子似有感应,猛抬头同时看见了钟生,一下也楞了。稍瞬,女子醒悟过来,两朵红云飞上脸颊,娇呼一声,飞快抓起岩石旁的衣服边胡乱遮掩边向树林密处退去。钟生也醒悟过来,忙掉转身子,不敢再看,心怦怦直跳。许久,也不见女子吭声,慢慢转过身来,女子竟不见了。
钟生心中矛盾,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游玩的心情一下没了,心空荡荡的,脑子里全是那女子如玉般的身影。慢慢走出花园,出了宅门向老家人告辞。走出约二十米左右,一阵急促的脚步伴着浑浊的喘息声响起,老家人从后赶了上来,把钟生追了回去。
是夜,宅子里灯火通明,鼓乐喧天,一对新人交拜了天地。新郎是钟生,新娘就是那美丽的女子。这是宅第的女主人,一个雍容富态的中年贵妇提起,让钟生入了赘,说是早已仰慕钟生才华,希望钟生贵体屈就光耀门庭等等。钟生虽觉草率,又缺媒妁文定,但一向率性而行,更心喜女子美貌,又家底殷实,遂满口答应。
女子姓句,性情温驯,待钟生情深意切,关爱备至。钟生后来才知道,老丈人早已仙去,句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和几个忠心的仆人和一所宅院,为了避免仇家的迫害只好隐居深林,幸好,钱粮富足,也不必为俗事烦忧。钟生听句女说起往事,微微一笑,对美人爱得更深,爱得更真了。
快乐幸福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钟生每天锦衣玉食,美人偎伴,终日不是弹琴下棋就是浏览园林,日子过得舒心极了。钟生心中本来有点惦念家人,日子长了也就慢慢的放下了。
有天,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带起了阵阵沙雨。钟生倚坐床旁看书,房门“噗”的一声开了,句女匆匆奔了进来,踉跄着一下扑进钟生怀里,花容零落泣不成声。钟生大惊,忙起身相扶,句女轻轻推开钟生的手,摇摇头,泣声说:“夫君,对不起,奴家要走了。”遂离开钟生怀抱,匆匆出门而去。
钟生微楞了一下,急忙追出来,句女早没了踪影,整座宅第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连丈母娘及仆人等都不见了踪影。钟生整颗心悬在半空,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未几,一伙人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手执符印宝剑的法师,后面则是钟生的家人和亲族。众人见钟生平安,俱欣喜若狂,齐声欢呼。
在法师的一声呼叱下,豪华的宅第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青青的草地。原来,这座森林里住着几只野狗,日子长了又无意吃了些灵花异草,遂成了人形。自钟生无端失踪年余,家人四处查找,一月前发现了端倪,后几经周折请了法力高强的法师到来,终救出了钟生。
家人看着那些个现出原形后的破碗破罐,看着那些村里人吃剩倒掉的饭菜,不禁侧隐伤心,都同情的看着钟生。钟生呆呆的看着,默不作声。半响,钟生突然血色上脸,状若疯狂,冲众人大吼道:“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救我,我不要你们救,我过得很好……,我过得很幸福……”泪水汹涌而出,掩面向森林深处奔去。
钟生边奔跑边呼喊着句女的名字,声音深情凄绝,令人心酸涕泣。渐渐的越奔越远,身子没入森林最深处。众人呆在当场,也忘记了追赶。偌大的森林静悄悄的,只有那远处凄凉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在树林间来回的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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