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每年都要捐好几次款,大多是义务捐款,很少出于自愿。久而久之形成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教师捐款的数目不能超过领导的。
这学期,周边中学的一位姓杨的女老师得了白血病,迫不得已向我们学校发了求助信。校长号召全校师生伸出援助之手,踊跃捐款。
星期一早晨,团委书记把求助信贴在学校宣传栏醒目的位置上。一上班,老师们就议论开了,像一群麻雀。
朱老师摇着头叹息着说:“我和杨老师是师范时的同学,她还年轻,尽然得这个病,真是老天捉弄人啊!”
“我们这些老的都快退休了,自己也有病。又要捐款,还没有人捐给我呢?何况她这个病,也治不好,捐了也白搭。”张老师义愤填膺地说。
“大家都是同行,多少也应该捐一些,兔死还狐悲呢?”万老师说。
是是,其他老师小声附和着。
“我们才上班,也没有钱,先看看领导捐多少再说。”李老师说。
上早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进班动员学生捐款,其他老师直接把捐款交给团书记。我们都小心翼翼地遵守那条不成文的规矩,互相打探某某捐多少。
这时,哈老师匆匆忙忙从家赶来了。广播里正放着韦唯的《爱的奉献》。哈老师好生奇怪,上自习放《爱的奉献》干啥?难道又在搞捐款?
他下意识地来到宣传栏前瞥了一眼,哈老师怔了一下。一溜烟跑进团委办公室,打开钱夹,一边找钱,一边轻声嘀咕:你怎么能得白血病呢?这可怎么办呢?找来找去钱包里仅有150元。书记问:“老哈你捐多少?一百五吗?”
“书记,我钱带的不多,你能不能借我100元,下午还你。”
“你捐250元?”
“哎。”哈老师苦着脸应着。
“我先给你记上”书记冲哈老师诡秘地笑了笑。
星期三早晨,团委公布全校师生捐款情况:校长捐200元
副校长捐150元
大小主任捐100元
一般老师捐50元
张老师捐30元
哈老师捐250元
结果一出来老师们又议论开了,有的说张老师是铁公鸡,有的说哈老师出风头
这天,哈老师上午没来。听朱老师说,昨天他去进货了。哈老师做生意有几个年头了。他老婆没工作,又爱搓个麻将,还有一个女儿。哈老师的工资就吃不消了。好在哈老师脑子活,就在街上开了一家批发部,由他老婆负责管理,自己跑业务。这几年,生意红,赚了不少。他老婆不闹心了。但跑业务终究要影响工作,为这,哈老师没少请假,有时还误了上课,学校领导看在眼里,开会的时候批评过好几次。哈老师一头扎在生意上,也没了工作热情,他也由代语文课的班主任,一路降下来,代个生物、地理副科什么的,应个卯。他也乐意,反正生意上赚得钱比他的工资多的多。
我们也觉得哈老师变了,财大气粗吗!这次捐款肯定是冲着领导来的。
“上个星期二,轮到他的课,哈老师忘了上,校长批评了他,还威胁要把他的情况向上级反映。我回家经过校长室的时候听到的。”小王神秘地告诉我们。
“杨老师是哈老师的旧情人,在上师范的时候谈的,临毕业了,杨老师的父亲嫌哈老师家穷,硬拆散他们。哈老师又气又恼,只好和他现在的老婆结婚了。”
“哈老师是旧情难忘才昏了脑子吧?”
“看来哈老师变坏了!”
“就是!”
大家哈哈一笑,拿哈老师开心。
下午,哈老师来上班了。他没进办公室,直接去了校长室。没精打彩的,脸上带着一排“猫爪子印”。不用说是他老婆抓的。
“星期二中午,哈老师捐250元的事被他老婆知道了,”朱老师说,“你们猜他老婆干了什么?他老婆又哭又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叨数他,‘你把家里的钱都拿去给那个狐狸精看病吧?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不替我想想,也该替你女儿想想。四十大几的人了,你心还不死。’”朱老师学着哈老师老婆的腔调,我们笑得前俯后仰。朱老师停了一下,啜了口茶,接着说:“哈老师还想辩解什么。我和小李去拉架,他老婆一看有人来,更来劲了,发疯似的冲上去抓哈老师的脸。我现在都后悔去拉架了。”
这时哈老师从校长室回来了,朱老师便不说了,只听哈老师叽咕着什么:“不就捐个款吗?这下倒好我成了二百五了。唉!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呀?”
我们想笑,可是谁也没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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