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末,评职称成了中国的新鲜事,因为是新鲜事,便如同文革年代的“老革命遇上了新问题”,有了许多的故事、趣事、可笑的事。我是个爱“拾趣”者,喜欢把一些生动有趣的故事笑话拾来给“话伴”们取乐,现在忽然又想到,寻来以飧多年来的网友、文友们。评职称是当年的热门话题,我能知道的当然仅仅是点点滴滴,作“管中窥豹”吧。
拾趣之一:先当评委,后给自己评定职称
没职称的人给别人评职称是评职称初期的第一趣事。大学里早年曾有过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50年代初期曾经有,以前也有,后来又有过。其它专业系列则几乎从来没有。第一次评职称该由谁来评定呢?
一老资格著名演员A接到一份职称申请表要他填写,他蒙了。他是某某大学艺术系列特聘的高级职称评委,也是自己所属系统和单位的职称评委,怎么还要填写申报高级职称的申报表呢?他茫然。经过工作人员耐心说服劝告,告诉这是手续,他才接下这份需要他填写的申请表。
他的逻辑一定是,倘若他不够高级职称的资格,怎能坐在大学高级职称评委和本系统本单位的评委座位上评定别人的职称呢?既然他已经够了高级职称资格,而且还是评委的级别,为什么还要他填表申请高级职称呢?
他的逻辑推理是有道理的,只是他没想到“中国特色”,他先当评委后评上职称是因为他的资格老、影响大、有业务水平,而且还是名人,要他填表申报,是因为现在是评定个人职称的阶段,他没有参加过这个阶段,属于“补课”。
拾趣之二:考外语的窍门
1949年后,英语渐渐被排除在中学课程之外,那年代的过来人念书时候虽然学过英语也早已经忘在了九霄云外。于是评职称的时候问题来了,怎么应付外语考试呢。
某东北人B十分侥幸。他才上过小学,没读过英语,儿时在日占区的小学读过日语,现在还多少认得一些,记得一些,还能读能写几句。
外语考试之前有汉日对应的辅导课,考试的题目就在那些辅导教材中。于是他找窍门,把一道道题目的译文全都背得滚瓜烂熟,日文题目拿来约莫能认出该是哪一题。真正自己翻译可是翻译不成,把背熟了的译文往上“套”当然没有问题。于是B以优异成绩通过了外语考试。
拾趣之三:异口同声。
老C从小养尊处优,因父母的职务和地位,一向被单位宠爱有加,平常日子天天是昂视阔步。这次的职称评委里有他。他的习性与作风依然如故。
他进过大学,还留过洋,所以在学习职称评定条例的“务虚”阶段中,他一再提出要强调学历,要严格把关。于是遭到了没有学历者的极度恶感。
评委会的人十有八九是方方面面的代表人物,不是权威就是协会主席或者理事长,或者是一个文艺行当中的尖子、出类拔萃者,或者是一个文艺单位的领导。可是这些人由于历史原因,几乎都没进过大学,全是从实践中拼打出来的,大多数还没有学历和文凭的。
于是这些人冷不丁的听见C如此的一番侃侃而谈,一再的强调学历,便觉得逆耳、惊心、反感,觉得C是对着他们来的,言下之意只有他自己才算得上高级艺术人员,其他人都该排除在外。于是一个个如坐带钉板凳,坐不住了,默默的互相交换眼色。
正当C上厕所之际,交换眼色陡然转成了互相询问与交谈,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C是大学毕业?
:C有正规文凭没有?
:没有,像是在大学速成培训班之类的地方呆过半年。
:留洋是哪年去哪年回来的?
:好像没到毕业就回来了。
:听说是没有毕业提早回来的,校方令他回来的。
:传说因为有些问题才回来的。
:像是开除哦。
:不管是怎么回来的,他不是强调文凭吗,就看看他的文凭。
会议室门开之际声音嘎然而止。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交流如何对待C,可是无言中似乎已经有了默契。
拾趣之三:重新投票竟然更差了一票。
正式评议时按规定被评者得离开会场,投票时以不记名的方式表态。结果,C以一票之差落选。负责人一再的推荐、介绍,说明C的水平、业绩、贡献和工作中的重要性,于是大家同意重新投票。这时候评委会上鸦雀无声,只有眼光互相碰撞着。
会议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当然仅仅是形式上的平静,真正的心理节奏是非常紧张的。C当然是怕落选,别人则担心他被选上,也有人是想看个究竟。结果呢,C从一票之差变成了差两票,终于落选。
有人分析,既然负责人一再推荐,至少应该多出几票才是,怎么反而少了两票呢?
事后有人做心理分析。一种可能是对负责人把群众当阿斗表示不满,所以原来投了赞成票的也变成了反对票或者弃权票。一种可能是本来并不想投赞成票,觉得反正不可能通过便不当回事,结果只差一票,于是忽然惊醒,改投了反对票。
拾趣之四:唱个山歌给你听。
因为名额有限,职称评定中竞争相当激烈,于是走内线的、走高层的,找亲戚、托朋友、寻老同学、求老上级的,还有送人情、塞钞票的。这些,都不能摆上桌面说。
有一些可以说。有人打听到评委名单以后去评委家找他们诉说,争取他们的了解、同情、理解。
歌唱演员D就曾经找到一名评委的家里,那人婉转的表示不从事音乐门类,情况不熟悉。演员D马上就说:我唱支歌你听听,不等表态她便唱起了《唱支山歌给党听》。
“唱给党听”的词句令这人十分尴尬,没等她再唱就表示唱得好,确实不错,是一首深情、悲怆、激昂的好歌,表示一定会投她的票。后来的评委会便安排在距离比较远的宾馆召开,大概就是为了回避被评者们找上门吧。
当然也有低调一些的人,不好意思开口,仅仅是见面时候点点头,心照不宣。比如“群众摸底”时候某哥们俩在一起斟酌如何投票,数来数去怎么就多出来一个名额呢,原来是甲忘记了乙,乙自己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反反复复都漏了他,这才不得不说:“还有我嘛”。
“职评”的故事当然不仅这些,这是很平常的点滴,精彩的有的是,尤其是此后的一些年代。
我说的故事是上世纪80年代,至于现在,肯定趣事更是多多。既然叫做“拾趣”就点到为止。已经再没有“拾”的机会了,剩下更多的“趣”就留给别人“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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