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医师又熬了一个通宵。”

　　凡希习惯地把手提包放在了桌上，然后开始给莫里倒咖啡，她知道，莫里最近为了林宇衡的病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把自己埋在书和片子里了。莫里站起身来，熬红的眼睛里还留有昨夜的思绪。他走到窗前，想让晨风吹走身上的疲惫。

　　“你去看看林宇衡醒过来了没有。”

　　“是，莫医师。”

　　莫里看着凡希出去，忽然感到自己好象欠了她很多，这些年来，他们之间竟还只是医师和助手。突然，莫里的目光抓住了地上那被风吹进门来的烟灰，他下意识的猛推开门，地上的烟头像反射信号般使他的脸刷地白了，他知道，魔鬼来过了。莫里立刻冲向林宇衡的病房。

　　床头的仪器上画着一条直线。

　　“起博器！”

　　十几分钟后，宇衡的脉波恢复了正常。莫里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看着宇衡没有血色的脸，他感到更累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袭击了他的全身，他甚至开始担心，几天前他和宇横的对话会是最后的一次……

　　“宇衡，你有心事？”莫里放下手中的书，走到他面前。

　　“什么都瞒不过。”宇衡按着桌子站起来，“莫里，还记得耿雄天吗？”

　　“当然，一个月前你才证实了他与一件诈骗案有关。”

　　“不错，我证实了他的确有罪，可是现在，他要我为他辩护。”

　　“这不大近情理是吧。”

　　“而且，也不符合职业道德。”

　　“那你是不打算接这个案子了？”

　　“莫里，”宇衡把头转向窗外，“如果他把律师费减少了一半的话，我就不用这么犹豫了。”

　　在那之后，宇衡由于脑膜炎住进了医院。

　　莫里在病房里多陪了他一会儿，临走时决定明天为宇衡做手术。他知道魔鬼的到来是在向他下挑战书，他不能认输。

　　“莫医师，明天的手术安排在上午。”

　　“你头发这么长了。”

　　“莫医师……”

　　莫里感到脸一阵发烧，“嗯……把钟旭的片子拿给我……回去休息吧。”他还是加了一句。

　　凡希走了，他又钻到了书里。

　　这一夜似乎特别长，他试着先不去想宇衡的病，而把注意力放在钟旭，他的又一位患者身上。这位患者是脑肿瘤，手术并不是很难做，但是莫里一直没有为他开刀是因为手术后，患者的智力会受到影响，或者干脆说会变成白痴，莫里很犹豫是救人还是让他活得有尊严。莫里开始感到了头痛，眼睛也困的睁不开了，他终于累得倒在了书里。

　　突然，门被砰的推开了，莫里立刻清醒过来，那一刹那，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昏暗的灯光下，莫里看奇怪出了那张脸，那是魔鬼。莫里默默地注视着他，魔鬼走过来，使劲儿往下拽了拽衣角，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面前的椅子上。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粗粗的雪茄，划着了根火柴。很快，屋子里充满了硫磺味儿。他的深陷的脸颊在火光中更加令人生畏。

　　“我来是要带走他的灵魂。”

　　“林宇衡？”

　　“不错。”魔鬼翘起二郎腿，“我昨天来是要确定一下带走他的理由。”

　　“怎么？”

　　“简单说是他有这个意思。”魔鬼不停地吐着烟圈。“不过，我对你更有兴趣。”

　　莫里有点被激怒了，“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我也不会输给你！”

　　魔鬼打了个哈欠，伸出一只修得很整齐的手指，“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病人吗？”

　　“他没有死，我救了他。”

　　“可他变成了连朋友都不认识的白痴。”魔鬼那张可怕的脸凑到了莫里面前，“我带走了他的灵魂。”

　　“你这个恶魔！”

　　“这没什么。”魔鬼浓密的白眉毛往上挑了挑。“当人类有意要出卖自己灵魂的时候，我才会出现。至于你莫里……”魔鬼的脸在一闪一闪的烟头后面变幻着模样，“明说吧，你会给我惹很多麻烦，所以我决定贿赂你。我答应，在我带走你的灵魂之后，你做的每一个手术都会是成功的，”魔鬼停了一下，“你会救活你的每一位患者，但我要他们的灵魂。”

　　天渐渐亮了，隔壁传来凡希把手提包放到桌子上的声音。

　　“好了莫里，你是个好医师，一个大好人，与你合作很愉快。”魔鬼顺手将烟头扔在了地上，“你会成为我的医师。”他说完就消失了。

　　莫里站起身来，感到身子很沉，他想忘掉魔鬼的脸，可却越发觉得那可怕的面孔在眼前变得清晰。他使自己尽量镇定下来，镇定……

　　手术很顺利，下午，凡希惊喜地告诉他宇衡醒了，莫里跑到他的病房。

　　“宇衡，你没事吧，我是莫里啊！”

　　“莫里，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失忆。”

　　莫里松了口气，“你昏迷的这一个星期让我好担心。”

　　“什么？一个星期？”宇衡的眼睛闪了一下，他抓起床边的电话熟练地按了几下，电话那边耿雄天不耐烦的声音吼道：“谁啊！”

　　宇衡微微一笑，“是我，林宇衡，你的律师。”

　　……

　　莫里静静走出了他的病房，他知道，魔鬼带走了宇衡的灵魂。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惧，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这时，凡希走了过来。

　　“莫医师，”她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钟旭先生的住院期到了，是叫他出院还是……”

　　那一瞬间，莫里觉得身子变轻了，世界也好象变得开阔了许多，他给了凡希一个灿烂的微笑。

　　“把他的手术安排到明天，不过今晚，陪我吃顿饭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