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揣着公司交给的重要任务去省城。公司的车出点状况，调不开，所以老李只有坐长途客车了。客车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看外相有点腼腆，但一上高速路，车开得又快捷又平稳，非常老道，让人感到很惬意。车前面有个反窥镱，在司机的头上方。司机可以看到车内乘客的一举一动，乘客也可通过反窥镜看到司机的面目。

    老李旁边坐着一位中年人，精瘦精瘦的，一上来就半遮着脸看一本旧杂志。老李上下眼皮打架，禁不住打起了鼾。忽然，客车像个醉鬼似的在路上左右打起了旋，乘客被踅得左冲右突，就要跌倒了，要不是车窗挡着非踅到外面不可。乘客们一时懵了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本能地尖叫。老李也被晃醒了，惊魂未定中看见司机来回转方向盘。客车旋了不多远，才在慢车道缓缓停下来。乘客们纷纷质问何故，老李也指责道：“你是咋开的车？这不是跳街舞的地方。”

    司机神情平淡地说：“我下去看看，右后轮胎可能漏了气，车身失去了平衡，打不好方向。”

    听了这个解释，众乘客无话可说。司机跳下车，不经意地围着车转了半圈，好像也没怎么查看，又上了车，也不说啥，点着发动机，启动客车。看司机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声不响，老李沉不住气了，没好气地问：“轮胎到底有问题没有？”

    司机并不吭声。老李又说：“你倒是说话呀，别像刚才又玩惊险镜头，这魂非让你吓飞不可。”

    司机仍不搭腔。老李又问一声。司机长长地摁一下喇叭，好像在回答老李的问话，最后才漫不经心地说：“小心坐你的车吧，没啥事。”

    客车又进入了平稳行驶状态，路两边的护栏广告牌向后飞速闪过。老李的眼看花了，又开始了在梦乡的徜徉。忽然，只听客车“吱扭”一声来个急刹车，停在路边。老李的头撞到前面的椅背上，“哎哟”叫了一声。车上的人纷纷议论，气呼呼地叫道：“这是干吗呢？走走停停，还有完没有？”

    老李神经质地叫一声：“是不是出车祸了？”

    车窗外，一眼望去，道路平坦，前面没有施工标志，也没有障碍物。这里是平原地带，又是晴天白云，没有下暴雨，更不会有泥石流。受到指责的司机辩解道：“刚才前面有辆小货车逆向行驶，我怕发生意外，所以来个急刹车。”

    老李透过车窗看看外面没任何异常，反驳道：“这路上哪有小货车？”

    司机信誓旦旦地说：“我明明看到了。”

    老李想不到司机会是这样执拗，说：“一车人都没有看到，都是瞎子，就你看到了？那只能证明是你的幻觉，精神有问题。”

    司机丝毫没有理屈的样子，涨红了脸倔犟地说：“我说看见就看见了。一车人的安全谁来保障？要不你来开车试试？现在只是头撞了一下，没啥大不了的，要是万一发生了车祸，轻者缺断胳膊少腿，重者会要命，谁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全车人一时默不作声。想想也是，性命攸关的事，谁也负不了这个责。这全车人的生命都在司机手里捏着，所以只有听司机的。坐在老李身边的中年人显得非常不耐烦，把杂志拿开一点，骂骂咧咧地说：“别啰嗦了，快走吧。”

    客车又发动了，平静地行驶了个把小时，老李又打盹了。老李就有这个福气，只要一沾车就睡，而且打呼噜。不知何故，客车又来个急刹车，停下了。老李气得揉着眼睛指着司机骂道：“ 我看你真有毛病，又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也许觉得有点过分，说话不那么牛气了：“对不起，车出点故障。”

    老李气鼓鼓地说：“碰到这样的破车，再碰到你这样的臭司机，真霉气。快点修，故障大不大？”

    司机说：“一点儿小毛病，一会儿就好。”

    司机打开引擎盖，捣鼓了半天，揩一下脑门上的汗说：“不好意思，还得麻烦大家下去推一下车。”这下众乘客不乐意了，老李首先发难：“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们是坐车的，不是来推车的。你要是再玩花样，误了我们公司的大事，你要包赔损失。”司机说：“我劝你们还是下去推车吧，抛猫在这半道上，要是不推，谁也走不了。就是起诉，也得到省城是不是？”

    众乘客无奈地下车，稍微一用力，就把车推开了。大家悻悻地上了车，一肚子怨气，心想这趟车坐得真窝囊，碰到个有毛病的司机。老李也没有了睡意。快到目的地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还在发牢骚。司机终于忍不住了，说：“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天是愚人节，就是捉弄人的节日。你们看着办吧。”

    全车人像炸开了锅：“让全车人陪着你玩愚人节，你也太不地道了吧？你是不是把别人都当是傻瓜蛋啦？”

    这时，客车出了高速路口，马上就要进入市区了。中年人呼地一下站起来说：“妈的，这玩的是哪套把戏，什么狗屁愚人节，停车，老子不坐了。”司机顺从地减慢车速。还没等车停稳，中年人就跳下车，并瞪了司机一眼。

    老李撇撇嘴，轻蔑地冷笑一声说：“活该。老毛兔碰到托鹰的，这下玩栽了吧？”

    司机自我陶醉地吹了几声口哨，终于道出了原委：“刚才下车那个家伙，在车上两眼滴滴溜溜地转，一看就像个小偷。小偷每次想趁势下手，我要不用这有惊无险的特殊方式提醒，你身上的东西说不定早就被偷走了。这下你们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老李的心扑腾一下，摸摸腰里硬硬的小包，感到一丝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