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象一只狼,静静地躲在树丛后面,这是可儿上下班时的必经之路,我已经打听到,她今晚上小夜班,十点钟下班。 我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刀,手心里满是汗,我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拭了拭锋利的刀刃,手微微一颤动,手指上被划出一个口子,溢出一颗血珠。我却麻木不仁,用舌头将自己的血吮干,一种怨恨涌上心头,我咬牙发着毒誓: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负心人!我已经不再相信这世间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世间若有真情,都已被你带走。
一只蜘蛛在风中结网,一次次接近成功又失败了。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一种莫名的惊悸让我开始思索:会不会也有一张网在等着我?尽管我已经算计好,杀了可儿这个负心人后立即逃到天涯海角去,可转念一想,为一个不再爱自己的女人值得吗?哎!算了吧!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口怨气不出我也活不了!
我的灵魂在反反复复的挣扎着,偏偏不知从何处窜来一只小野狗, 对着我藏身的树丛一阵狂吠。我怒上心头,你这不是存心和我作对吗?万一惊动联防队员就不妙了。我一个箭步跃出树丛,给猝不及防的小狗并是一脚,小家伙滚出了好几米,一声惨叫,夹着尾巴躲一边去了。我正暗自庆幸,却见那只小狗的叫声引出了一只大狗与我对峙起来,狺狺大叫。它颇通游击战术,我进它退,我退它进,始终与我保持距离。更可气的是那只小狗一直在它身后助威,大有我不投降誓不罢休之势。
我一看时间,糟了,十点了,可儿可能马上下班经过这儿了。宜速战速决,我猛地扑了上去,狠狠给大狗一刀扎了个透心凉。大狗一声惨叫,负隅顽抗死死咬住了我的右胳膊不放,一阵阵疼痛使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我的灵魂开始颤抖,天啦,杀一只狗都如此费劲!
我将刀换到左手,又狠狠补了大狗几刀,这个畜生才缓缓倒下,仍死不瞑目的死死盯着我。我用力扳开它的嘴,一摸胳膊上几个大牙痕,鲜血淋漓。该不是疯狗吧?听说被疯狗咬伤后四十八个小时不打狂犬疫苗,一旦发病必死无疑,
我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是可儿这个贱人欺骗了我的感情,我能有这样的遭遇吗?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绝不能放过这个贱人!我蓦然回头,下一大跳,那只小狗呜呜的低鸣着,眼中射出的绿光让人心寒。此地不可久留,我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来到可儿住的那幢楼,我知道,她现在住在了502室。我双腿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却咬着牙缓缓地走到了五楼上,倚着栏杆望去,天空中霓虹点点,也不知是灯光还是星星。这也许会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看这个都市的夜景了。我准备乘可儿开门时不备闯进去,用刀挟持她,说崩了大不了和她同归于尽。
整个过道上灯火昏暗,只有邻近的一户人家还亮着一盏灯,门前十几盆鲜花正在盛开,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我平日也爱侍弄花花草草,不由见猎心喜,并走近去看一下。看这些美丽的花瓣,也许一夜后并会飘落在风中,我百无聊赖中长叹了一口气。
突然虚掩着的门开了,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说:“大哥,你来了?”我定睛一看,是个十分娟秀文静的女孩子,只是她坐在轮椅上,似乎没有了双腿。
我忙解释道:“我是来找人的,我也喜欢养花,见你种了这么多好看的花,忍不住就过来看看了。”
却见女孩也有些腼腆地说:“误会了,我还以为是我大哥过来了。哎,你的胳膊好像受了伤,进来让我替你包扎一下。”
我不大自在,却不知为何没法抗拒她的邀请,我进了门,但见屋中也摆放了好多美丽的花。一股香味让人感到好温馨。我坐在了沙发上,抬头看见一盆我从未见过的花儿大摇大摆理在桌子上,有些类似仙人掌,一朵碗口大小洁白如玉的花蕾在花枝上微微颤动。我看着那个女孩忙来忙去的找药物并且帮我处理伤口,一边问道:“就你一人在家吗?”
“不,我父母都已经睡下了。”
“你的心肠真好,哎,你也不怕我是个坏人吗?比方是个杀人犯?”
“不会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坏人。再说我以前是个护士,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吗!”
我不象坏人吗?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我长出了一口气,又转移话题问:“这桌子上是什么花?”
“是昙花,它马上就要开了,我就是想让你欣赏一下。”
“昙花?这就是昙花一现的昙花?”我十分激动和感到意外,久仰大名,不想今日才一睹真容。我紧接着又叹气道:“只可惜它的美丽太短暂了。”
“你错了,正因为美丽太短暂,我们每个人才更应该去珍惜那一瞬间的美丽,正如珍惜青春珍爱人生一般。”她一边给我敷药,一边问:“是狗咬伤的吗?你应该尽快去市防疫医院打狂犬疫苗,愈快愈好。”
我支支唔唔道:“好的,也没什么大不了,明天再去好了。”
她再三奉劝我尽快去医院,并详细阐述了狂犬病的厉害之处,我却心不在焉,看着昙花渐渐地绽放又悄悄地蔫了,那一刻简直美不胜收。我感慨万千地道:“人生能有这么一次辉煌,死不足惜。我真幸运,能看到了昙花开放。”
女孩叹道:“我一直在等待我大哥能及时回来看昙花盛开。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可惜他今天又没赶上。”
“你同胞兄长是吗?”
“不,其实使我失去了双腿和深爱之人的都是他。”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忙追问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说来话长,那是在三年前的夏日午夜,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季节吧。我和恋人伟正在街头散步,突然,一辆失控的出租车冲了过来,紧要关天,伟推了我一把。使我仅仅失去了双腿,而伟却永远留在了天国。所以我当时痛不欲生,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女孩十分平静地诉说着,让我都不敢相信她遭遇过如此沉重的打击。我又追问道:“那后来呢?“
“那个肇事司机听说了我和伟的生死之恋后,内疚不已,三天两头就来探视我,怕我一人在家寂寞。弄来好多花让我种。起初我很痛恨他毁了我这一生。但后来我终于明白:人类最大的美德就是宽容。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正如花大每年那一次盛开时的美丽,为什么不去珍惜呢?所以我坚强的活了下来,而且现在活的很开心。”
“原谅我太冒昧,他喜欢你吗?”
“是的,他曾经的确很喜欢我。明确表示非我不娶。可我一再拒绝了他。我反过来诘问他:‘如果每个人都认定了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的话,那么我有了伟,又有什么理由去接受你的爱?’于是他才真正明白了。我并把好友梅介绍给了他,并与他兄妹相称。”
是啊!为什么要一生只爱一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我开始反悔自己的幼稚冲动。我问她道:“你今晚就在一直等他来看昙花吗?”
“是的,他说过一定要来的,可他手机又关机了。联络不上了。可他既然说过,就一定会来的。”
我耸耸肩道:“可已经十一点了。”
她只是笑了笑,可是我已经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道:“可儿,飞机晚点了,手机刚好没电了。可不,我和梅刚从飞机场接客人才赶回来,昙花开过没有?”
可儿,原来这个可爱善良的女孩也叫可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我起身向可儿和新进门的一男一女道别。出来门,我仔细一看,门牌上写着是六零八室。我苦笑着叹了口长气,也幸亏跑错了楼层,才使我从罪恶深渊边缘又走了回来。
我独自徜徉在大街上,茫然无主,不知去哪里好。最终决定,还是听这个可爱女孩的话,去医院打个狂犬疫苗针吧。
我回过头来,六零八室那儿长亮着一盏明灯,好似那一朵永不凋谢的昙花,我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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