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站在那座宅的前面了,望着它就像在端详一位老朋友似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两棵青翠的树木挺立在宅门前,枝叶随风摇曳,就像两个卫士守护着这座宅子.宅,还是老样子和以前一样,但是,我却变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栅门,就像拉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记忆里的画面涌现眼前. 那口井,仍荡漾着清澈的水,波光粼粼.小时候,曾把头探到井里,水面上映出一个小女孩,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问她:“你是谁?”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回答我:“你是谁?”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能一字不漏地重复出来.这个井里的小女孩变成我的一个秘密话筒,每当我有什么悄悄话,总爱告诉那个女孩,她是我当时最好的倾听者.现在,井里的水依然是那么清澈,荡漾着时间,井里的小女孩,你还在吗? 那一片葱郁的韭菜,已经开出了一朵朵雪白的小花,花蕊在风中轻轻摇曳着.以前,爷爷跟我说,韭菜在四月才开花,开出的花呀,一朵朵白白的,小小的,可漂亮啦!听着爷爷绘声绘色的描述,我看着爷爷那张慈祥的脸庞,仿佛看到了韭菜开花的模样.现在,我看到了那星星般的韭菜花,却仿佛看到爷爷的笑容. 房子边有一个奶奶亲手围起来的鸡圈,还记得每到喜庆的时刻,大伯都会杀一只鸡庆祝庆祝.不记得是哪一年的新年,大伯又要抓一只鸡了,我对大伯说,我也想试试。拉开圈门,我选好了目标,向那只大公鸡一扑,它敏捷地避开了,我又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它竟扇动翅膀飞到木桩上了。反复好几次,我累得筋疲力尽,公鸡也累了。趁公鸡休息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它,深怕打草惊“鸡”,我猛地扑过去,抓住了它的翅膀。这公鸡可有力了,甩开了我,神气地走到鸡圈边。我恼火了,一股脑撞过去,不但没有撞倒公鸡,还弄坏了奶奶亲手的鸡圈,我下意识地想到奶奶会生气的,哇哇地哭了起来。“怎么了?”听到我的哭声,奶奶急忙赶来。“怎么了?哟,摔到哪儿了?”奶奶关切地问。“我……把鸡圈弄……弄坏了。”我抽泣地说。“没关系,奶奶再做一个,啊。不哭不哭。”奶奶用她那粗糙的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水。奶奶的手之所以那么粗糙是因为她长年累月地工作劳动,这鸡圈是奶奶用那双起满老茧的双手做出来的,而我却…… 奶奶说过她会再做一个,但是,她没做到。那年,奶奶病倒了,至于是什么病我不知道,那时我也早已离开这座宅子来到深圳了。而我知道她病倒的时候竟是她临终的时候,赶回家中,她已经合上了眼睛,看不到家人的泪水,看不到我们的痛心……自从奶奶去世后,宅子渐渐冷落了,家人一个个离开了它,没有了往日的欢乐,只剩下那天边的残阳。死一般的寂静像那藤蔓,缠绕着这个宅子。当最后一个家人拉上铁栅门,一切随着那哀怨的门声尘封了,只当作是掩埋了所有的记忆。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望那两棵青翠的树木,树影只摇晃在思绪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