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被祈福这两字折磨得睡不安稳。偏偏这几天遇到秋老虎,空气干燥,闷热,完全没有秋高气爽的氛围。就是夜里,也没有一丝凉风。屋外,隔壁邻居的空调滴水,“滴滴答答”落在了另一家的挡雨蓬上,“叮叮咚咚”的,很急促,像敲得非常烦躁的木鱼声。祈福,没有宁静的心境,没有安然的心态,是不适宜的。于是,我放下这两个字,竟然安稳睡着了。
想起《圣经》里的一句话“清心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见神。”这清心之福,当是没有太多杂念或放下,才能获得。这神,必是安然之神,让人泰然处之。
此刻,窗外秋阳高照,在舒缓的音乐中,我坐在电脑前,仔细认真地思考,我要为谁祈福?为所有正在经历灾难的人吗?如果真有神明,我希望我们的祖国繁荣强大,人民幸福安康。我希望那些正经历苦难的人在我的祝福声中,摆脱痛苦,愿幸福像阳光一样普照在他们身上。
这样想着,感觉到自己是那样柔弱,甚至没有一点温度。当这一点可怜的体温,撒出去,连一棵草都不会感到温暖。
相对于祈福,我更喜欢关爱这个词。祈福给我一种感觉,那就是人在无助或者无能为力的时候的才有的一种心理反应,希望有上天,希望有万能的神明。
我的心里有无法送出的关爱,这种关爱积压久了,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无法释怀。
2000年的5月,我成了一个下岗职工。就在觉得这个世界黯淡无光的时候,社会福利院的一则招收代理妈妈的广告打动了我淡漠的心。于是报名,参加培训,经过十五天的训练,我成了一名合格的代理妈妈。5月31日,当我把一个瘦弱的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女孩抱在我怀里,走出福利院的大门的时候,顺手在路边丢下一毛钱,有人告诉我,这是一种祈祷,和祝愿,把苦难和病痛丢下,把健康和幸福带回家。如果在以往我是不屑于做这些的,我不相信这些。可是,当我怀里抱着一个病怏怏的孩子,我不由自主地做了。我是太希望孩子能健康,幸福了。
这个叫院文婵的瘦小的女婴,跟着我生活了十个月,就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带到大洋彼岸的美国去了。那对美国夫妇当时对我说:我们会像你一样爱她的。那一天是2001年3月31日。自此,那个叫院文婵的小女孩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可是,她一直走不出我的心。我常安慰自己,她不是你的孩子,你只是个保姆罢了。可是,我倾注的爱,是真真切切的。
美国遭遇“911”的那些日子,我坐立不安。小婵婵你还好吧?你没事吧?老天保佑我的孩子吧!我的母亲,见到我六神无主的样子,说:什么时候也信鬼信神的了?我说:音信全无,还能怎样?只求老天有眼了。
我带的第二个孩子,现在在挪威,她跟着我一家一起生活了8个多月,就被一对挪威夫妇收养走了。这个孩子叫院瑞政。
这个孩子很难带,长得胖乎乎的,病却多。每个月都要发烧一次,一发烧就是38度以上,而且来势汹涌。第一次发烧是在半夜12点多,我背着她往医院跑,打点滴,烧仍不退,医生让我回家,给她用冰块敷额头,手脚的关节处,折腾了一夜,时时得观察她的体温,换冰块。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更是不能怠慢,怕有个什么闪失的,那份紧张,至今难忘。
瑞政现在生活得很好,可是我仍然非常想念她。当思念无法解渴的时候,就只有祈福了。像所有的母亲一样。
阿娟是我带的第三个女孩。说起来,这个女孩跟我很有缘分。福利院工作人员把她抱来给我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裤,脸上有奶癣,小模样脏兮兮的。当我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竟对着我笑了,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她的名字叫院晴娟。但是我们全家都叫她阿娟。
阿娟比前面两个孩子都要难带,她每到晚上十点钟就开始哭闹,怎么都哄不住。只好抱着她游来游去,直到她睡着。后来体检的时候,查出她患有脑积水。医生说如果吸收不好的话,她很可能会变成痴呆。
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那么精灵的一个孩子啊!
当时我真的很无助。脑子里却满是怎样帮助她的法子。我想,经常按摩也许能帮助吸收,再有就是不要让她的手、眼长久处于静止中,要让她动,只要动,就会牵动大脑,就不会痴呆。我们全家人,只要有空,就帮阿娟按摩头,带她出去玩,看外面的行人,汽车。每个月体检,阿娟的脑袋都在增大,但是她的智力也在增强,她没有痴呆的迹象,而且还非常活泼可爱。
后来我重新上岗,阿娟被送回福利院。她跟我一起生活了4个多月。她在福利院里一段时间后,又有了新的代理家庭。此后,不论她在那里生活,她都一直记得我。我成了她永远的喻妈妈。
阿娟现在已经读一年级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大院里。每天早晨,她上学遇到我,我们都要拥抱一下。
阿娟今年7岁,瑞政8岁,文婵9岁。三个孩子,阿娟是可以直接得到关爱的一个,瑞政是让我最欣慰的一个,文婵是让我最惦记的一个。
我把祈福当成精神上送出的一种关爱。想给予关爱,而又无法给予的时候,选择精神上的。这样思考的时候,我觉得祈福是一种多么善良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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