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确信自己不喜欢动物，无论种类大小性别国籍。可能这与我小时候曾经屡次被别人家的狗追得惊惶失措落荒而逃有关。

　　直到现在，我来到了三藩市。按说这是一个大城市，除了动物园其他地方应该少见动物了吧。可是让我吃惊的是，我似乎被动物包围了。比如家里的后院有一棵矮矮的苹果树，虽然在树的年龄里只能算是小孩子，但它的身上却经常栖息着一大群鸟儿，仿如一个繁忙的小码头，每天鸟来鸟往，好不热闹。而且这些鸟儿全都是一些信心满满的歌唱家，一旦兴致来了，不管清晨或傍晚，总之就要先来一个大合唱，果真鸟声嘹亮。我说过我不喜欢小动物，虽然有时候闲来无事倚窗远远地看着这帮艺术工作者，但只是抱观望态度，偶尔还会因为它们扰我清梦而皱皱眉头。跟我相比，我的白人邻居算是一个爱心大使了。他的院子有几棵长势蓬勃的树，自然更是鸟口密集。我经常见到他搬一张太阳椅到树下，在鸟声中或躺着看书，或戴着墨镜晒太阳。有时候兴起还和着鸟儿的叫声吹一阵口哨，真是人鸟打成一片。

　　其实不仅在家，就算在大街上，处处都有鸟儿的影子。譬如我每天在车站等公车。附近的电线杆上都泊满了精神奕奕的鸟儿，更有甚者跑到地面来溜达，见到人了不但不避，还挑衅地昂头走近你的脚边，定定地看着你，仿佛在研究你，看看你有什么新奇物事或者动作，然后又扭头走开，似乎还带着“不过如此”的轻蔑神态。如果哪天你走运了，可能它们还会从天而降赏一滩排泄物给你，让你哭笑不得。无论走在华埠或者市中心，你都可以看到鸽子在随意漫步。有一次和朋友说起这些现象，朋友还补充：“有一次我的手里拿着面包，旁边的一只鸽子还虎视眈眈想来抢呢。”另一位朋友更绝：“就连这儿的蚂蚁也似乎特别大胆，特别顽皮。”

　　确实，生活在这里，早上发现自己的爱车被鸟粪弄出了好几个不规则图形，路过海边听到海狮“昂昂”的叫声，夜深人静时突然有一只大老鼠在你的院子大兴土木然后练习跨栏技术把篱笆弄得“嘭嘭”响……所有的这些都已经是寻常事。而且，很快我就发现，这里的人们对动物的态度很不一样。例如，我的小表妹是一个特爱扮靓特爱干净的小女生，虽说曾鸽子粪临头，但小妮子每次出街还是爱走近鸽子，与之嬉戏，毫无芥蒂。我住得离金门公园很近，不时会到园里散步，路过那个碧波荡漾的池塘总会看见一群伸头缩颈的塘鹅，而在公园的另一端的湖里总是停泊着一群海鸥。常常会有人拿着玉米面包之类的东西来喂它们。那是一幅我愿意停下脚步静静欣赏的情景。但是并非所有的动物都允许游人喂。比如有一次我和友人去逛公园，园里的小径两旁林木茂盛，小松鼠沿途可见，有的在树枝上探头探脑，有的在树下若有所思，有的干脆溜到小径的地面上来，好像在欢迎路过的人们呢。它们憨憨的样儿让我油然起了怜爱之心，拿出背包里的果仁要喂它们。不料同行的朋友马上阻止了我，说如果人人都这样喂养它们，那么久而久之它们就会丧失生存能力，繁盛不再了。果然在公园的另一隅立着禁止游客喂饲松鼠的标语。

　　即使主人视这只猫儿狗儿若子，容许这只猫儿狗儿跟自己同床而卧且形影不离，但他可不容许它在外便溺弄脏公共环境。所以我常常见到一些爱犬一族出来遛狗，小狗在前，他在后，手上拿着袋子镊子——拾粪。

　　我朋友当中，宠物养得最多的，同时养了十一只狗，种类、高矮、肥瘦、老幼、颜色，无一相同，五花八门，令人瞠目。当然这只能是富人所为，因为每一只狗不仅要为它买保险、看医生等等，更要为其善后，单买坟地、棺木安葬一般都要几千美金。看他的狗全都活泼而狡黠，清爽而亲人，我从没见过或听说他的狗群在外撒泼胡闹妨碍影响别人。养如此之多的狗只，绝对是痴人作为，因为能把这么庞大的队伍照顾、保护、调教、领导得如此之好，则非大智慧之人莫能做到的了。

　　尽管现在我还说不上异常喜爱动物，但是这里的人们对动物爱而不宠，宠而不溺的态度，我觉得应该是全世界人对动物的态度，而我，正在学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