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皖西贫乡僻壤农村旮旯里。我们老家有个风俗习惯“抓周”,既小孩刚满一周年的生日那天,在桌子上摆放一些物品,如染红的大鸡蛋、钢板、钱......由大人抱着小孩让他任意挑选物品,据大人们说,看小孩手中抓住的物品,就知道他长大了的命运走向,譬如你若抓住钱,说明你长大了诗歌贪财之徒;你抓住了大红鸡蛋,你以后爱大吃大喝;你抓住了钢笔,你以后是做有文化的人......。这只是臆断杜撰的话题,没有一定科学道理的,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习惯罢了。据母亲说,我“抓周”的时候,手中第一次就抓住钢笔不放,当时我父亲高兴的在我脸上连亲了几次,激动的嚷叫:“我家将来要出文化的人了,是我的儿子!”
8岁那年,爸爸兴致勃勃把我送到村里小学读书。那时,我的姐姐已经读四年级了,由她带着我上学父母也放心。开始写字的时候,我用铅笔,还要用小刀把笔尖削好,削的过粗,字写的不整洁;削的太尖,笔芯稍稍用力就折断,一枝笔在我手里经过几次“刀口”磨炼,字到没有写多少,铅笔就被小刀“狼吞虎咽”了,有几次削铅笔,刀口竟“盯”上了我的指头,“咬住”几次。每当我看见姐姐做作业就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是她手里游动的钢笔,只要吸点笔水,不要削笔尖,取出来拧开盖子就能用。每当我的手被刀削破皮,姐姐总是很心疼的说:“等你读四年级就好了,你才有资格用钢笔,就不会受这种削破手皮的罪了!”于是,我每天都盼望长大,长大了就能读四年级了,就可以用钢笔写字了。
待到我读四年级的时候,姐姐已经在初中读书了。开学的那天,姐姐送给我一枝钢笔,是“新农村”牌子的,虽然是陪伴姐姐几年的旧钢笔,但我还是如获至宝,喜不胜收,毕竟我开始告别使用钢笔的岁月了,这是我盼望已久的夙愿。
也就是姐姐送给我的那支钢笔给我带来疼痛之灾,我在一篇作文这样写道:我多想掬一捧大地粼粼的绿色,清洗星星疲倦的眼睛,告诉它,春天就在关心你的人的掌心涌动。当时的班主任看到这段文字就大发雷霆,在班级上朗读我这段文字,并让我走上讲台,颐指气使的问我,我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竟能把绿色捧起来?我当时被吓得眼泪都淌出来了,接着,同学们看到我的狼狈相,都抑制不住哄堂大笑。老师让我把手伸出来,拿起小木片就在我的掌心打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叫喊:“我看你下次还敢胡乱写文章,给你点苦头尝尝!”这样的事情我经历过几次,每当写作文的时候,我就毛骨悚然,我不知道如何下笔,一不留神,下次又要挨木片打掌心。
终于我可以长长的舒口气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告一段落了。我的班主任因患病,到县医院动手术
听老师们都在她背后议论纷纷,说她是下放知青的私生子,那时我年龄还小,根本不懂得私生子的意思。那位曾老师上课与其他的班主任风格迥然不同,她上课的时候总爱用说故事的形式“抓住”我们好奇的心。譬如,她在讲解记叙文四要素的时候,她先在黑板上画个老鼠,然后在老鼠周围画四个小朋友,最后,她又在黑板右上角画个大花猫,在猫的尾巴上画只笔。她又抽出红色的粉笔,在老鼠身上写出“主题”;为四个小朋友分别叫:“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她画好后,就笑容满面的讲课:“我们今天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老猫就是我们手中的笔,就要看我们怎样构思去收复那四个小朋友,他们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攻克他们的防护,捉住文章主题的“老鼠”。她就这样用别开生面的教学方法,引人入胜,我们的思绪情不自禁都流进她设计的“圈套”里,我们都乐意听她讲课。
有一天是她的作文课,她在黑板上写出作文题目,就开始讲课:“同学们,我要求大家写作文要真情实感去写,不要胡编乱造,不要无病呻吟去写。”我听了她的话,心中的顾虑荡然无存,就开启了封闭已久的思绪,聚精会神投入到写作当中去。
当她再给我们上语文课的时候,她先把我的名字写到黑板上。全班同学看到我的大名在黑板上曝光,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我当时心中七上八下,“我又要挨打了!”我在忐忑里寻思。她制止了同学们的哄堂大笑,笑笑说:“同学们,你们应该为黑板上写着名字的这位同学去笑,还应该为他鼓掌”。她停顿须臾,用目光环顾同学们,大家各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师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我此时更紧张了,胸口像逃命的兔子,心跳都挤到咽喉了。她又开口“他的作文写的很好,到底好在哪里,我慢慢的给大家讲解......”当她把我的文章详细讲解完,第一个鼓起掌,接着接着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同一个人,手里握住同一支笔,写出的文章命运天壤之别,那位男班主任说我乱写文章,挨打后流出伤心的泪水;而曾老师眼里,我的作文写的别开生面,灵活生动,还在班级上点评,我感动的落下了眼泪。
后来,在她的推荐下,我参加了县、市两级的作文锦标赛,我分别荣获二、三等奖。
曾老师带我们一学期课,她就返回上海她妈妈的身边。临走的时候,她送给我一只钢笔,是“金星牌”的。她说:“我送你一支钢笔,记住,无论以后的路铺满风霜雨雪,你都要握住笔走下去,不要放弃对文学的追求,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你一定会有收获的!”
岁月如歌,我与曾老师阔别二十多年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面,只有她临行送的钢笔带在身边;和她的叮嘱记在心头。如今,我在打工的风雨中漂泊,但我没有放弃对文学追求的梦想。我不是“抓周”时父亲口中嚷叫的文化人;也不是曾老师眼里走出成功的文学者,我只是平凡的自己,爱着文学的自己。我握住曾老师送的笔指引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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