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生过去20多个夏天重叠起来,无论以什么样的姿态去触摸,都是一段滚烫发亮的岁月。每次回望过去,都像是俯瞰一片绿色的汪洋大海。时光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这些消失又重现的夏天---前记
漫长的雨季过去后,气温开始回升。北流开始慢慢地进入夏天了。
被雨水充沛滋润的植物,拥有了强大的生命力,那肆意蔓延疯狂的向上拔节。那些屹立天地山野间的躯体,有时晨雾缭绕,看起来像是刚刚苏醒过来的梦境。
榕树,木棉树还有松柏的树冠,渲染着膨胀饱满的绿光。不断衍生出新的枝叶,朝辽阔的苍穹纵横交错般延伸开去;盛开的花朵颜色各异,灿黄的,粉红的还有嫩白的。它们花瓣已经卷缩,花粉撒满一地,蜕变成青涩的果实,压蔓枝头;阳光也开始在校园里流淌起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热气。高低起伏的嘶哑蝉鸣,一声一声地,叫响这个盛夏的天空。
男生开始露出他们结实的肩膀,在球场上淋漓尽致地挥洒汗水,潇洒地秀出各种漂亮流畅的运球动作,并时不时发出暴喝声,人声鼎沸。而女生留着披肩发,散发出清香的洗发水味。她们手上拿着冰淇淋和绿豆沙,穿着简便好看的夏装。她们的笑容流光异彩,格外迷人。
这个夏天,绿树环绕,繁华满城。既没有冬天般迷离的疼痛,也没有春天般绵绸的潮湿。这个夏天,承载着希望,燃烧着火种;承载着梦想,燃烧着未来。
一进入夏天,班级就开始调换位置。我搬到最前面,第一组第一排,靠着门和窗。位置虽然不太好,但我不喜欢停留在原点,即使是微小的改变,我也能产生一定愉悦感。窗台上摆着一个时钟,我可以清晰地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窗外是过道,下课的时候就会看到纷纷嚷嚷的人来人往。更远的地方,窗口对面是一栋新起的教学楼。雨季过后,高大的外墙焕发着干鲜亮丽的金黄色。楼层中间是新绿半透明的落地窗,偶尔依稀看到里面走动的新生。谁能想到一年前它还是一片空旷荒芜,荒草破砖遍地呢?
一年前的夏天,我休学在家。我日夜徘徊在城市森林的缝隙,站在各个街道的路口,看这座城市的红灯酒绿,车水马龙。周围的人群眼神空洞冷漠,脚步急促浮躁。他们的来来往往形成一股水流,我内心被冲洗得失落彷徨迷茫。我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一刻也不敢。冒着热气的小吃摊,挂吊各种杂志的小书店,热火朝天的网吧,在我伫立回首间,也由生动的彩色变成静默的黑暗。更多的时候,和父母争吵冷战热吵,之后一个人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枝繁叶茂发呆。炎炎夏日,把地面烤得似乎要冒出青烟来。那个夏天,我没有方向。时光从我指间无声无息地滑落,我却无能为力地把握自己的未来。
其实自从我们进入学校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不断编制自己的梦想。美好而神圣,上面涂满各种色彩。后来我们逐渐认识这个世界,认识到它的尖锐,它的强大。那些宛如水晶的梦幻,一不小心地触碰现实就会支离破碎,甚至会弄得自己伤痕累累。所以我把它暗藏在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从初夏到现在,我保持了大段时间的沉默,不再说什么话。那些无奈不甘,懊恼怨恨的不安分情绪,被时光的尘土覆盖后,也变得毫无声息。我习惯独自一人承受,未曾说出口的心事,都成为我埋葬的过去。
经过万般的挣扎和抉择,我还是重回校园。无论未来是怎么样的,一片雾霭还是一片沼泽,我都会勇敢坚强地走下去。至少我能够把握现在。现在我可以每天开心地流汗,等半瓶水又咕噜咕噜地喝下去。现在我待在原来的教室,熟悉的环境,原来陌生的面孔现在也变得很熟悉。每个晚上的风吹进来我都觉得特别地凉快。走到栏杆休息的时候还可以欣赏对面楼投射过来的灯光,在黑夜里繁华似锦,犹如宇宙浩淼璀璨的星辰。那里曾经一地没有尽头的黑暗,经过一年的守侯,终于换来期待以久的光芒。
每次经过高三的教学楼的时候,也会有类似这些的光芒都会折射到自己的瞳孔。而这个时候的夕阳还没有完全下去,天空有一层薄薄的朦胧暮光。它们就在教室里早早亮起来。偶尔会有两三个在走廊行走或片刻停留,更多的身影,则在教室里伏笔疾书。电风扇也嘎吱嘎吱地转动起来,进入工作的黄周期。
他们在做高考前最后的冲刺。他们酝酿着自己的理想火种,浇灌自己的泪水和汗水,让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在这个夏天扩展成为一片绿荫。而其中的少数人,在漫长黑夜的默默坚持和奋斗后,站在荣誉的顶峰,站在理想的彼岸,俯瞰一切,万人瞩目,熠熠发光,成为这个夏天不朽的传奇。
那里有曾经和我一起欢声笑语,挥洒泪汗的同学。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原点构筑自己的理想。如今他们就要站新的人生转折点上,走向新的旅途。一想到这些,我心里有说不完感慨。
而我自己也高二了,时间过得真快,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分分秒秒,它们如同流云一般从我头顶飞逝。时光无法逆转,我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很多留不住的夏天,很多留不住的人和事,还有某些印象深刻的部分在遥远的夜晚里,被回忆浸泡出一团一团绿色的光晕。依然在青春的长河里闪闪发亮。
夏风大片大片的从稻田上掠过,摇摆起伏着璀璨金色的光芒。
坡野里的蛙鸣,在安静墨绿的群山间传递开来。
而池塘中的青莲,亭亭玉立,含苞待放。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身体充满蓬勃气息,笑容灿烂如夏的少年,光着脚丫从溪涧朝我奔跑而来。
那些夏天里的记忆,那些记忆里的夏天。其实一直都在。而我却长大了。现在的我,和那些懵懂天真单纯美好的少年,和那些炎炎夏日,相隔了无数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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