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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站在十七岁的尾巴上，我忍不住心疼地回望。记忆的目光不禁锁住这十七年来历历在目的往事，竟没有一件光辉到可以拿出来炫耀。我唉声这涂满铅灰色的十七个春秋……
总是在这样的午后，一次又一次将埋在习题中的头懒懒抬起的时候，单薄的阳光印在我充满惆怅的脸颊上，淡淡的甜味儿，夹杂着泥土的清香。一页书总是要看几十分钟，怎么也翻不过去；重点的语句公式用鲜艳的彩笔勾画了很多遍，脑中却是一如既往的空白。我知道，这些被课本与习题填满的躁动不安的大脑，会随着高考的爆发与结束再次陷入空虚的静息状态。这样的日子如同歌曲中听到厌烦的赋格，不断地回放，不断地循环。青春便在不断地重复中，黯然失色。而我，一次又一次妥协于大堆大堆的试卷与划满叉叉的成绩单，一次又一次将泪水反锁在干涩的喉管中。
窗外是四月的暖风，可此时它们正穿过我单薄的身体，撕裂着我十七岁的伤口。所有的悲伤猝不及防地向我袭来，满怀的泪水浇湿了嘴角凄切的笑。
我用颤抖的食指触摸成绩单上少到可怜的分数，理想开始大片倒塌，所有华丽的梦想瞬间碎成了一地的璀璨。呼啸而过的时间如同悬崖边惨烈的风，把我对未来所有的美好憧憬统统拖入黑 暗的深渊。我知道，我惨淡的十七岁如同一朵旺季却开到颓靡的花。
总是在余晖将尽的时候，来到离家最近的公车站。然后选择路线最远的一班车，晃到城市的边缘。在城市的最低点看月华如水，深远的苍穹如同我尚未知晓的命运。小小的悲伤如同大朵黑暗的云，静静地在不为人知的心海深处匍匐游离着。总是在这样的夜晚，拖着零零散散的步伐一路高歌，声调里满是疼痛。
我承认，我是一个内心寂寥的人！
二
十七岁，我的坏脾气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与父母的争吵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如山洪般爆发。母亲充满泪水的双眼，父亲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有我脸上大片的灼痛。很多个深夜，很多次争吵过后，都坐在宽阔的窗台上，俯视大道上的车水马龙。夜晚的风绕过窗前的一棵老树，温柔地抚掉面颊上的几滴泪珠。
四月，在远离明媚的日子里，在多风的午后，在夜幕将尽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记录零零丁丁与高考无关的文字，在桌角刻下那些语无伦次的荒谬想法。窗外绽放着灿烂的春阳，窗内是一如既往的阴霾与紧张。思绪如长镜头一般被拉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再被周围的写字声，叹息声迅速地拉回来。顿 时，一切幻想戛然而止。我的内心开始惶恐，开始极度的焦躁不安，滚滚而来的急促空气堵住了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我拖拖拉拉地拿出课本，从头翻到尾，再从尾 翻到头。书页若无其事地从我的指尖滑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十七岁，在还未老去的日子里。我的青春开始裂解，开始变得劣迹斑斑。每天晚自修过后，都信誓旦旦地决定努力奋斗，然后认真地将一沓数了好几遍的习题册放进书包。和倩在没有月亮的夜下移动，二十分钟的路程总会被我们走上三、四十分 钟，总是在这样温柔的夜晚，时间在胡思乱想中扶手而去。
时常沉溺于同一个梦境，自己在幽深的小巷中游荡，宛如被微风吹散的云。
三
时光荏苒，往事脆弱到不敢轻易触碰。
在久经不遇的雨天，躲在温热的被窝中，任低吟的情歌在耳边游走。张宇满是忧愤的颤音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独角兽，肆无忌惮地在我心底横冲直撞。
初二的那个冬天，一场又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过后，我穿着单薄的衣衫甩门而出。是森，在我最狼狈的日子里拉着我的手
踏遍这座小城一条条陌生的小巷。我喜欢放慢脚步，走在他被月光拉长的影下。在那些严峻的黑夜里，我们常常维持着更加严峻的长时间的沉默。
后来，我开始平静。不再争吵，不再穿单衣在寒冬游离。我捧着妈妈端来的热牛奶在温柔的关切声中一饮而尽。于是，时光乘虚而入，无声无息地偷走了曾经的过往。很少再遇到森，听说他放弃了学业选择了艺术。总是在不能成眠的凌晨，静静俯在冰冷的窗棂上，在阑珊处细数这座城市的脉络。偶尔会想到 在城市间漂泊沉浮的森，脚下的世界，顿时哑然。
十七岁，遇到了云南束河的安璐。她总是悄无声息地踏访我的空间，匆匆来去，不留下一丝痕迹。安 的空间是大篇的诗词鉴赏。她喜欢用华丽而忧伤的辞藻，将纳兰的《饮水词》赏析得明净而透亮。很多个伤心地夜晚，都是安注满悲欢离合的文字和张宇低沉的《曲 终人散》陪我安然入睡。很想念和森一起游荡的日子，想念他坚实后背为我遮挡的阴影。而此时，我只是一个独自守望月亮的人。
年久失修的记忆如同即将崩塌的桥梁。我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沿着来时的足迹回到过去。再次遇到森是在初三的夏天，他穿干净的衬衫和挺直到牛仔裤，不再是以前邋遢的样子。森学了雕塑，满身的艺术气息。我们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森高谈阔论着自己的艺术作品，我一路保持缄默。在走完最后一条种满梧桐的街道，笑着与他挥手告别。我知 道，我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是时间，不只是一年……
四
十七岁，路过了花季。在明净的雨点扑面而来的日子里，对你的思念如同绝了堤的潮一般，来来回回在心底翻涌。
左，是你用温暖的双手毅然决然地收留了我流离失所的爱情。我总是习惯性地用食指摩挲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铁路线，目光来来回回徘徊在沙漠、戈壁和草原之间，是你用四千公里外的温柔抚平我一道道争吵过后的伤口。
我总是在安静的傍晚望着教室不远处的铁轨肆无忌惮地想你。火车一趟趟飞驰而来，一趟趟飞驰而去，在节奏感强烈的隆隆声中，我听到了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爱情。十七岁的我，用尽余力站在幸福的巅峰久久不愿离去。在重重的困难与危机中，我多想用笔记下你的一切－切！泰然的微笑，跑凋的情歌，笨拙的甜言蜜语……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 我不深不浅的形容词中显得苍白无力。于是，手中的笔一次次拿起，又一次次放下。
夏日，在操场边那脚怒放的蔷薇下，洒满了我大片的忧伤。总是在这样华丽的季节，莫名奇妙的伤感以滔天之势汹涌而来。我们在电话中无缘无故地争吵过后，倾泻而来的泪水打湿了手边温热的蔷薇花瓣。我在未散尽的芳华中呆了很久。周围的世界突然间一片死寂。三百六十五天，在我屈指可数的幸福片段中，总有你恬淡的身影。一直一直，不可忘怀。须臾的年华如同一朵被残风卷起的蔷薇花，我痛心疾首。
那一天，暮云叆叇，岚烟飘移。我在教学楼拐角处的一棵合欢树上，一笔一划地深深刻下了我们的名字。你带着我在岁月的狂风中游 刃有余地行走，行走……直到暮岁。
五
堆满资料书的课桌，铺满阳光的水磨石地板，永远擦不干净的茶色玻璃 窗，落满尘埃的日光灯……一切都将在十七岁定格。
我所有的朋友和我爱的人，是你们拉着我的手，在这个人情淡薄、物欲泛滥的兵荒马乱的年代，杀出了一条情感至上的血路。我用尽全力，维护着微不足道的爱与温暖。如同九月伫立在花海中的一株葵花，在无尽的爱与悲痛中勇敢地绽放。在与所有峥嵘浴血奋战 的日子里，我始终无悔地坚守着爱与生活。
我在壮志未酬的十七岁依然安之若素地生活，在无数的磨砺中，不断地蜕变，不断地现实。
生命悄悄地绽放，就这样，年年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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