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天气。清晨站在凉台一望,便看见没有夏日清脆雷声的呼唤和闪电映衬着的雨点,在不直不正、飘飘忽忽地落下时,把楼下停放车辆的“大小脸面”和并不光滑的水泥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地打上了许许多多、参差不齐的污点。如是就想到,这个阴云密布,没有雷声、没有闪电、刮着湿风的夏日,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的阴霾天气了。但正在昏暗中让雨点滴落的有些下沉的心思,却突然被东方破晓的一缕红光托起。那缕红光不紧不慢、但却是不可阻挡地将乌云一层层剥离,天空开始红灿灿的明亮起来。太阳不温不火地站在东方的上空,看雨点慢慢退去。也许是触景生情,亦或是猛然的顿悟吧,我居然情不自禁地高声朗诵起:“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联句来。心情也随高高升起的太阳,开始晴朗起来。 虽说乌云遮不住太阳,但今天的乌云却做了五、六次试图遮住太阳的尝试。因此,这一天便在时晴时雨的较量中度过。晚饭时,偶染小疾的妻懒洋洋地对我说:“你刚拆线,晚上就不要出去转悠了”。可是,脚部的一个小手术,让我在家“窝”了半个多月。既然拆线了,怎能不出去散散步呢。于是和妻说:“我要出去转转”。妻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包五香花生和一瓶啤酒放在我的面前,说了一句“早点回来”便看她的电视去了。
几十年的习惯了,我喜欢在快乐和忧伤的时候,到距离住处向西不到一公里的柳清河边的树林中席地而坐,喝一口啤酒、吃一粒花生,慢慢咀嚼河水哗哗流去的况味,听松风哨鸣,看鱼儿戏水,心便有了“入定”般的平静。于是就越来越感觉到,散步真是一种绝妙的养生方法。它的妙,不在于沿途的风景,而在于那份远离了喧嚣、回归了自然、透彻心肺般的愉悦。
柳清河几乎记录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恩师和父亲先后过世时的一段日子里,我曾有时整夜散步在河边的杨树林里,任无尽的哀伤和痛彻的思念,泪流满面地渲染成撕心裂肺的质问:“佛祖呀,为何天不留人啊!?”任宿鸟惊飞,松风回荡。心便又回到了恩师教导我书画技能的画案前,便又回到了父亲娓娓道来的历史故事中。于是,便又看到他们殷切而慈祥的目光,听到他们平缓而有力的心跳。悲伤时,我在这儿痛痛快快的哭泣;高兴时也在这儿放声歌唱。一任性情回归本源,去尽情体悟孩提般没有任何虚假的真切。身心的疲惫便消失在这散步的过程里,思想的垃圾也便得到了及时的清除。柳清河边的散步,使我得到了无法替代的休整,让心中永远充满了像河水般欢快流淌、奔向大海的坚定信念。
自古就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训导,当代文物鉴定大师、著名学者史树青也倡导做“书皮学”。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强调的是理论要结合实际;“书皮学”则提倡注重把握重点的学习(把书目的纲要记下,也就是把核心部分搞清楚)我认为,“结合”也好,“书皮学“也罢,都有着与散步般从容和回归的意境在里面。如果说读万卷书是一个跑步过程的话;那么,散步就是对跑步后疲惫的放松。同样的道理,“书皮学”的妙处,也就在于散步式的获取知识上。这就如同人生,既不可能永远健步如飞的狂奔,也不可能永远原地踏步;既不宜大喜、亦不宜大悲一样,散步是人生和做学问的最佳状态。
事实上,人的一生真的很像我所经历的这一天。清晨拨开迷雾看太阳,中午感受云来云去、时晴时雨的风云变化,傍晚在散步里总结。尽管清晨火红的太阳,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中午的阴晴却仍然还会让人们感受了事物的变幻莫测。只有傍晚散步时的那种感受,才是一种心平气静的本源生存状态。
人生的路很长,该奔跑时就要奔跑,该散步时就要散步。分清楚了先后顺序。有了一个相对科学的规划,人生的路才有可能走得顺畅。但有一点是很重要的,那就是不会散步的人,可能就不会奔跑;感受不到散步妙处的人,也许一生都难弄明白人生是怎么一回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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