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最后一件行李,我跟阿宁说再见。阿宁说:“再待一会儿吧!”真有些不舍,我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又坐了下来。阿宁摁了一下灯的开关,这间9平米的小房间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没有任何一丝的光亮透下来,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潮湿味道透出来,偶尔听到一声水滴轻轻的“嘀嗒”声。 这是北京小西天一间小小的地下室,承载了两颗青春昂扬的心一年半来的梦想。这500多个日子以来,繁忙疲惫,亦和是喜悦快乐,这间小小而黑暗的屋子,成了我们收敛心情的唯一地方。 那是08年的春末,心怀憧憬和梦想,我和同宿兄弟阿宁,放弃了家乡中学教师的岗位,一起来到北京找工作。在学长的指引下,我和阿宁一起租下了这处小屋子。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初夏灿烂的阳光下,走进这幢居民楼的地下楼,下过三节长长窄窄的楼梯后,一切都归于黑暗了,长长的过道里,有稀落的几盏灯闪着清寒的光,过道两旁是一条条更窄的甬道,甬道两旁是密密挨着的一间间盒子样的房间。学长说,“哪儿,就是那间了!” 我跟阿宁明白,这处于深深的黑暗地下的一间小盒子,就是未来一年,甚至更长时间里,我们的家了。 这个城市,是眷顾我们的,在来到北京的第一周,我和阿宁就找到了工作。我在一家文化创意公司找到了助理文案的职位,阿宁则在一家做城市绿化的公司找到了工作。夏的白天是漫长的,下班回来,我和阿宁就会坐在居民楼的绿化带,我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写些东西,阿宁这时会听音乐,或者掏出我们的小收音机听音乐。天黑下来后,我们会到紧邻社区的另一条街上吃完兰州拉面,再慢慢的踱着走到北师大的田径场,或者跑步、或者打篮球。正是在这段日子里,我们认识了很多很多处境跟我们一样的人。白天,我们行走在这座城市的阳光之下,做着各式各样的工作;晚上,我们栖身在这座城市的地下,与黑暗潮湿为伴;在白天与晚上之间,我们还像在大学时一样打发着时间。也只有在白天与晚上休息前这段间隙,我们偶尔才会想起:我们是天之骄子,是大学生。其他时间,我们的身份,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打工者,为生存和梦想而努力着。 在2009年马上要结束的时候,一场大雪出人意料地来到。雪是那样的大,积雪是那样的厚,天气越来越寒冷。我坐在办公室靠窗的工位上,起身望着楼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和车水马龙的大街;在那急匆匆的人群中,阿宁也在其中行色匆匆。一年半以来,他连续失业两次了。阿宁说,如果年前,再找不下工作,他准备返乡了。 我沉默,我知道,不要泄气,总会有一份你觉得适合、你喜欢的工作等着你这些话,对于阿宁是废话。阿宁需要的是自我认可,自我肯定和自我选择。而这些,我帮不了他,也没人能帮得了他。 我跟阿宁说,“阿宁,我想过几天搬出去。跟小芹一起,我们计划租一个一居。”“哦,是吗?”阿宁抬头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我不为阿宁担心,至少半年内,他不会缺钱,他缺的,只是合适的工作。 小芹是我现在所在公司人事部的一名普通员工,我的所有入职手续,是她替我办好的。小芹是我和阿宁的老乡,不同的是,我和阿宁在城市的南边,小芹家在城市的北边。 这是南三环边上的一处一居,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灯光,我有些怀念和阿宁住在一起的时光。我心底有些苦涩的感觉,在走出地下室、踏入这幢的这处一居之前,我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大学实习生;而今天,却是一个职场人了。 小芹从背后环住了我,我转过身来,轻轻抱着她,“阿宁回乡了,他父亲说,市交通局要招一个文员。”小芹没说什么,只轻轻笑了一起。我明白,我的未来,跟北京这座城市再也分不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