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到了流火的七月，寻思着，我那位喜欢季节移民的老兄准会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电话通知了，命令式的语言来不得半点商量：今天准备准备，明天出发。因为有车，我今年还多了一项任务，拉上邻县另一位排行第二的老兄夫妇一同前往。我们的目标是草原。在中国的版图上有一块叫坝上的地方，泛指河北省北部东至承德西至张家口陡然升高的草原地带。这里的海拔平均在１５００米以上，是内蒙古草原的一部分，夏季无暑清爽宜人。这里，也是我们大老兄曾经上山下乡、战斗生活过的地方。我是去过的，二老兄夫妇可是第一次。

　　开车北行一路爬坡，开始时热得很，慢慢的愈感凉意，渐渐地凉风来了，那感觉就像吹空调。十里不同天，沿途二百多公里的行程就像在观赏一幅幅风景画。大山迎面来了去了，满山青翠远了近了，山凹小村原始古朴，丘陵人家临壑而建，待大山行尽，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心胸一下子坦然起来，呼吸一下子顺畅起来，这就是草原迎接你的第一次握手。

　　我们的目的地是沽源。

　　大老兄从张家口市先期抵达。中午他的朋友做东，如果说第一顿欢迎宴席上的烤羊排让我们首先嗅到了草原的气息，那么频频举杯高度草原白酒的刺激让我们领略到了坝上人的豪爽。大家得兴致极高，过堂风不时地袭来让人格外得爽快，令我们开眼的是，这里的饭店根本用不着空调，坝上的气候本身就是天然的空调环境。

　　沽源，字面就是由三点水组成，号称水城，县城叫平定堡，追溯其因大概有着边塞安定的含义。小城分东西新老县城，一水中流四野开阔，它是滦河、白河、黑河的三河之源。闪电河水库更是沽源的骄傲，一汪碧水镶嵌大地，茫茫草原蓝天碧水，围栏草场一望无际，花开似锦五彩缤纷，沽水福源度假村就是闪电河畔一颗璀璨的明珠。只要走近，就能明显得感觉到草原的风情，身临其境，愈发能融入草原文化的熏陶。暂且不论湖面上荡漾的游船，也不管划开水面的快艇，一顶顶排列有序金碧辉煌的蒙古包就足以令人惊叹。射箭射击草地车，草地绿荫碰碰船，身着蒙古服饰的‘巴特尔、琪琪格’们穿梭其间，篝火晚会、烤全羊的一应家什静静的等待着开场。跑马场上有着惊叫也有着欢笑，骏马有着奋蹄也有着嘶鸣，天南地北的口音，蒙汉夹杂的语言，大人小孩的呼喊，男人女人的开怀，毫无保留的张扬的洒落在草原湖畔。

　　静静地坐在凉棚里小息，缓步地游走在水边徜徉，一张笑脸一个定影，一个动作一帧视频，一份抒发一份满足。水面吹来凉爽的风，眼中看着草原的美，思绪惦着坝上的情，脚下沾着草原的土。

　　依依惜别了沽水福源，向着滦河神韵景区驶去。一条平整的小柏油路在丛林和草原上蜿蜒穿行，视线忽远忽近，阳光暗了又黄，惊异的是林下的草地就像人工修剪般齐整，一片白花、一片黄花、一片紫花、一抹嫣红，草原就是大花园，草原就是天外天。从城市的水泥丛林来到这里，处处皆景，拾遗皆画，眼花缭乱。一座不高的“小山”出现了，山尖上建着飞檐亭榭小巧玲珑，驶近得见‘转佛山’几个大字。还是大老兄有远见，咱们不用买门票，稍微向前的山坡上照样能观景。我们驶过一个密集的停车场，在翻过小山后停下来，稍事爬坡登高望远，一副天籁奇景映入眼帘。

　　但见广袤的草原碧野无垠，一条泛着银光的小河弯弯曲曲，它弯曲的那么流畅，曲折的那么自然，一伸一曲间带着神秘，婉转回肠里释放深邃。绿的草原，银光的水，天然绝配，人间天上。看着它，会想起华夏的图腾－－－龙；会想起草原的温柔－－－情；看过电视里的画面，源，可能是一滴水来自冰山的融化，可能是一眼泉来自地下的贮藏，还可能是小水的汇集容纳百川。但是人们考证认可，这是三河源，这就是草原的奉献。这里有九曲十八弯的灵秀，这里有曲直不定的潇洒，这里是水循环的节点。当地的百姓说，这里不缺雨水，四外不下雨的时候这里下，不得不感恩老天的惠顾，不得不敬畏上苍的偏心。这里是国家级湿地公园，本地人管大小水洼叫淖，那么淖连淖，水依水，淖生水，水蓄淖就是这里真实的写照。

　　因为时间的关系，返回县城的路上我们短暂的拜会了有名的五花草甸。这也是沽源的金牌景点，它就在躺在省道２４１的路边，天降一处奇花异草，远看斑斓近瞧灿烂，暗香芬芳逆风香也随。

　　二

　　毕竟是熟悉的土地，怀旧是心底一缕抹不去的乡愁。

　　大老兄可谓是命运多舛，那年头，天生一顶狗崽子的帽子戴在了头上。想当初，城市的喧嚣已经没有他的生存空间，于是，上山下乡成了他的不二选择。乘着浩荡的东风，听着震耳欲聋的口号，他来到了这个当初的不毛之地，在一个叫西山堡的地方安营扎寨。这次，我们实地来到了这个小村，来到了这个草原上的小村庄，来到了这个他生命之舟起航的地方。

　　小村宁静，小村简朴，小村归真。一条小路通向了村里也搅扰了大老兄的心境。草原的土地是湿润的，小村的道路是泥泞的，只是村周的环境是怡人的。我们在大老兄的带领下默默地走着，村里新修的入户自来水管道塌陷的痕迹比比皆是，老兄是那么随意的和人们打着招呼。这个说让他到家里吃饭，那个拄着锄头和他拉话，这个叫他老师，那个叫他姑父，一段在村里代课的经历，一段后来进步创优，但也是挣工分拿补助当校长的经历，一段他与村民融合的情感岁月就这样表露在这言谈话语之间。我们先是找到了大老兄当初住过的地方，今非昔比变化太大，终于如愿寻觅到他的‘老窝。’好在现在还有人住，一对年逾八旬的老夫妻接待了我们，一语含情句句真言，只是岁月荏苒不见当初年轻容貌。大老兄时而低头沉思回想，时而四处张顾眼眸，他的脑海里一定充满了往昔的点滴。这个小院子的角角落落充满了呼唤，脚印的重叠向使着今天的回归，岁月的回味凝注在大老兄的脸上。

　　满街的牛羊味道，拐角处，一个叫小老五的瞎子与大老兄聊得不可开交，还说起了年轻时打赌跳水坑的事儿，那时的小老五虽盲但年轻气盛，结果还是掉在了水坑里，惹得大家哈哈一笑。这里的土地就是多，人家张口就是我那三十亩地没来得及锄，天高地阔可见一斑。又一位胡子拉碴年龄不大的人与大老兄拉话，虽说‘门脸’欠修饰，可人家一张嘴，家里面现在除了种地还养着三十多只羊，掐指算来，三万多块钱的收入攥在手心里。

　　大老兄想当初真得是一表人才，下乡时间长了难免会滋生儿女情长。与我们今天一起来的大嫂子，当初是村里头把一枝花，父母给她找了个当地带粮票的对象，可她非老兄不嫁，硬是从家搬出铺盖卷来到了知青宿舍。大家腾出了地方，大队书记从信用社借了三十块钱，总算完成了大老兄人生路上的一个里程碑。铁血经历艰苦时光，大老兄在这里收获了爱情站稳了脚跟，本想这辈子就这样下去。后来知青返城老兄参加了工作，先在基层干，因工作出色当上了领导，后几经磨难带着老婆孩子来到了沽源县城，屈指算来，大老兄在这个地方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当然现在大老兄居家在大城市，这是延续演变的后话。

　　晚上，我们在村子里大老兄的一个远房亲戚家晚餐。和村子里所有的村民家一样院子挺宽敞，院里面养着猪、羊、鸡，狗、猫，各自发着自己的声音，这些畜生们倒也和谐相处，相互间不惊不扰。好客的亲戚给我们炸油饼，用的是当地的胡麻油，不用吃闻着就香。下来的是，大铁锅炒菜，自家生产冷藏的绿色猪肉，院子里现摘的菜蔬，灶堂里燃的是松枝茅草。开饭的时候，村里的两位长者亲朋陪着就餐，酒逢知己千杯少，欢声笑语忆往昔。这里的晚上凉风嗖嗖有初秋的感觉，我们一行人，吃饱喝足走的时候还张口索要主人培植的草原花卉，大度殷勤的主人毫不吝惜地剪枝弄土，为我们现打包装，草原的人家呀，真好！

　　不时有电话打来，是大老兄的儿子打来的。无巧不成书的是，虽说他在市里上班，现在在沽源一家国企里挂职锻炼，我们此行就住他的租房里，三室一厅水电齐全电脑有备宽宽敞敞。大老兄儿子委派的司机把我们径直送回了城里，这一夜睡得蛮香。

　　三

　　草原上的人真热情，大老兄的朋友真豪爽。就在我们准备到下一个景点游玩的时候，内蒙太仆寺旗的一个朋友又给大老兄打来电话，言辞恳切的让我们去做客。既然来了客随主便，天气爽人更爽，车程伴着欢声笑语，草香伴着花香，太旗旗府所在地宝昌到了。

　　手把肉是蒙人待客的首选。这手把肉，是此地羊、此地人、此地原汁原味的做法。煮炖过程除了盐，不添加任何的作料，出锅时天然肉体色泽，一盘子连骨头带肉肥瘦搭配上桌，每人配备一把锋利的餐刀，选择自己喜好的部位割取，然后蘸着蒜蓉辣酱吃。开始，好客的主人会给每位客人割取一块分餐，下来就看自己对肥瘦肉的爱好了。吃饭前喝的是正宗的奶茶，微咸、奶香、茶香、还有糜子米的清香。酒水是草原特产的‘草原王’，看在我们一行人朋友的份上，主人特意照顾选了３９°的低度酒。这个饭店有一个蒙味浓郁的名字－－－都蓝饭店，一道草原特产的凉拌沙葱，更是激起了人们的食欲。

　　说来也怪，来到了草原人们的酒量不知觉间见长，平常能喝三两此地喝半斤没问题。为此专门请教了主人，他是此地的一个民营企业家，身材高大魁梧，一米八几的个子二百多斤的体重，见多识广口才极佳。他向我们娓娓道来了海拔气候、身体变化、餐饮搭配对喝酒的影响，令人长见识不少。这位当初靠加工粮油起家的小老板，雪球越滚越大财富积累迅速，善财义举回馈社会，现在是旗里的人大代表，如今他又收购了临旗的一家国企酒厂，向着更高的目标迈进，相信他肯定会获得更大的成功。

　　去广袤的草原上采野韭花是我们行程的又一目的。海拔高日照强，你看街上本地的靓女们戴着阳帽、墨镜、口罩，规避阳光的炽热。好在我们也有准备，每个人也都配备了凉帽，车停绿洲畔，亟不可待的融进了如茵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