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姿优美,体态婀娜,体型纤瘦,上身有时蕾丝装,有时露背装,腰间一条无数水钻和串珠拼成的一条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宽腰带,轻轻扭动腰肢,那些串珠就噼里啪啦作响,下面一条紧身,露出大半个性感的小腿肚,随着“最炫民族风”类型音乐,在小区的大门口,翩翩起舞。浅棕色的染发,皮肤还算白皙,脸上的神采飞扬,掩饰不住刀刻的法令纹和6斤以上的鱼的鱼尾纹,随着一句“把你留下来……嚓嚓嚓……”身板一扭,脸上的神采又飞扬到了这边的观众。
她把自己叫做“青盈”,青青河边草,盈盈五彩心。每天努力忘记的事情是自己年过半百的年龄,每天要展示给其他老大妈的,是自己有出息的儿子和恩爱的老头子,每天埋藏在心底的,是一段尘封到死的往事,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甚至只要吸一口气,那尘土就肆虐开来,只默默远观,确定它没有被惊动就好。
系好噼里啪啦串珠腰带,穿上紧身裤,舞蹈鞋,些许老式粉底,掩盖一下日益严重的老年斑,擦了一点前年侄女送的口红,虽然膏体已经有些酥松了,但颜色倒还鲜艳。发型也有些变化,比往日的发髻梳的更高了些,正好衬托青盈分外开心的心情,倒带、放歌、准备,起!十几个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在青盈的领舞下,起舞。今天她们跳的是扇子舞,加宽的花边,在十几个大妈的手里,扑啦啦连成一片,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花的海洋,青盈就是那朵开的最灿烂的不老神花。
青盈大妈为什么今天格外高兴呢?晚饭,儿子带回一个温柔漂亮贤惠等很多形容女性的褒义词都可以形容的女孩子,青盈心里乐开了花,等了大半辈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听那女孩甜甜的叫一声“阿姨!”青盈好像都随着年轻了几岁。女孩近几年才来到这个城市,恰巧同一个小区,父母健在,条件良好。青盈和她的老头喜上眉梢,恨不得马上把婚事定了。带着这份喜悦,青盈快马加鞭,和她的舞伴们又开始了饭后一舞。
今天这音乐格外静谧、悠扬,青盈今天也格外年轻,活力就在她身体里,迸发。她转着转着,周围升起了五彩的泡泡,青盈的眼神也变得梦幻、迷离,摆动着手中的薄纱,徐徐微风环绕着她,此时,青盈的眼里只有青盈一个人,在斑斓的气泡中轻舞。青盈还沉侵在自己营造的气氛当中,迷离中,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闪烁的眼神,透过层层迷雾,穿过若干路人,直直望向自己。这种眼神,在黄昏中那么暧昧,那么熟悉,这种眼神,在几十年前的那个黄昏的茅草屋里,也曾出现。顺着眼神放大追寻,尘土瞬间激扬!
青盈再也没心思继续青盈的舞下去,心底被激起的千层浪,已经扩散到每一条鱼尾纹里,此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激动?悸动?不足以能够形容。这一曲,只有5分30秒,青盈觉得,有50年那么久,每一个青盈的动作,变的僵硬,脸上的法令纹更加深刻,有种想哭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陈,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咙里,哽咽在泪腺里,挥舞薄纱,一个转身,哒哒哒…… …… 终于等到舞群结束,本来要好生炫耀自己未来儿媳的青盈,现在也没了兴致,一边整理录音带,一边悄悄环顾四周,寻找那闪烁眼神的男主人。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听说那次相会没多久,他就结婚了,他现在应该过的很好吧?他老伴还健在嘛?怎么找不到他了?还是我刚才看错了?就这么多疑问,一瞬间涌上青盈的脑子。
“彩霞。”青盈准备离去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虽然这声音苍老了很多,但还是那么熟悉,青盈象征性的擦一下眼角,因为实在是有泪流不出,想找一个流泪的理由,找不到。转身说:“老头子,我们回家吧!”。“好,儿子还在家等你吃甜品呢。”“…… ……”
一个月以后,xx大酒店,人们爱来这里,就是因为这富丽堂皇的装修,和任人唯亲的服务,不管你出去是挤公交还是出租车,只要你有个千八百块钱,都能来这里感受一下有钱人的感觉。青盈全家在这里盛装出席,那个甜甜的叫“阿姨”的女孩,也会带她的父母来这里会面。这一天,阳光十分灿烂,但那也比不过青盈的脸庞灿烂,青盈翻出了十年前偶遇大减价时买的高跟鞋,打打油,擦擦亮,穿起来还是很有姿态的,她在镜子前面摆了一个搔首弄姿状,自信心直线升高,再加上浓扫娥眉,火辣朱唇,那个甜甜叫阿姨的女孩,你,完败了!
走过厚实柔软的地毯,带着别人注视的目光,青盈坐在加厚的沙发垫上,眼看着炫彩斑斓的水晶吊灯,不远处抽着雪茄低声交谈的绅士,青盈觉得自己突然跻身上流社会了,再年轻个几十年,这不就是某某家族的名媛嘛!青盈被这种气氛催生出来的幻想淹没了。她眯着眼睛,想好好感受一下这种美极了的感觉,为了遮盖小腹的赘肉,身体还不敢完全放松,整个人,脸上无比享受的表情,身体硬邦邦的弓在那里,本人十分享受,看起来却十分怪异。
“妈,这是甜甜的爸妈!”青盈的儿子,打断了这种梦幻,青盈本能的挺起腰板,用手拢了一下头发,又拽了一下大腿根部的裙子,脸上马上浮现出在家里演习过的雍容华贵的表情,但是,当目光对焦到甜甜父母的面部时,好像当头来了一个烧红的铁棒,青盈忍着痛、憋着泪,死命保持着雍容华贵,可惜,青盈的抗击打能力弱了一些,她的一边嘴角开始不听话的抽搐,冷汗突然爆发在头顶的每一个毛囊里,顺着脖子一路顺着脊椎流到后背,耳边只响起一句话,“儿子你不能和她结婚!不能结婚!”就看见一条血柱以每秒80迈的速度冲向青盈的大脑。
一年后,“把你留下来……嚓嚓嚓……”舞群还是那么热闹,今天领舞的老大妈比青盈胖了一点,她们今天跳的是秧歌,在她的带领下,大家加大步伐,肆意的扭动起来,为了逝去的青春,挥洒着汗水,你再也看不到青盈会系着她那条噼里啪啦腰带,穿着蕾丝露背装出现在这里,此刻青盈在儿子推的轮椅上,嘴角还是保持着那天抽搐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目光只是朝向一个无法定位的方向,甜甜手里抱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男孩。“哎,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放心吧,老公,很快就会好的,只是婆婆还不知道我是领养来的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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