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还未上学时，奶奶拿着河沟里捡的红石头在门前地板上教我识字，奶奶文化程度不高，但她在年轻的时候是这里生产队的会计，教些简单的字并不费劲。我记得树影斑驳的地上，有红色印记一笔一划写成的我的名字，并不好看，都不能算得上是工整，只是整齐，一看就是用过锄头的手写出来的—仿佛每一笔都用了挖地的力气。“瞧，这就是你的名字，等你上学了，老师叫你写名字，别不会写哟。”我开始描摹那三个字符，觉得有趣极了。“看着，这是一，一过了是二，”奶奶边写边念，“为什么不是‘两’？” “什么？” “一个苹果，两个苹果，一个过了不是两个吗？‘一’过了为什么不是‘两’？”我忘了奶奶怎么回答的了，或许她没有回答就去煮饭了，去割草了，去菜园浇水了，反正大人总是很忙的，所以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半天，小孩的时间总过得那么慢，以至我现在还能想起。

当曾经认真描摹的几个字符从小学课本生词中轻易出现又消失，当我知道这普通的三个字如同普通的我一样存在，“为什么”就渐渐没有了。我在高考考场上写下它，在同学录里写下它，就是没有什么感情，理所应当地写了三个字。大学里，“创新，求知”这些口号随处可见，我也看到了很多思维活跃的大牛，为什么我不可以？让我想想，每次上课都有很多知识奔涌而来，而且总是那么符合我的年龄段，似乎我不能在现阶段跳过它，俯瞰它，只能陷于其中，像涡流一样把我灌来灌去，这知识如同滔滔江流绵绵不绝，莫说创新，我拿起书把基本理论看全的欲望都极其微弱，只愿脑袋里天马行空，或放空空白一片。其实原因还有很多，对手机网络太过依赖，对未来生活没有强烈目标，对新现象的漠视…以及，别人在想如何创新，我还要为为什么我不能创新发一会儿呆。记得给我们上科研方法导论的是一位老教授，大家才上大二，都把这门学科当作了解和入门，不太重视，一天，老师看到大家大都埋头玩手机，他在讲台上大声质问，“你们现在还会对什么知识感兴趣？” 这不是一个能笑得出声的问题。

放假回家，午觉睡醒，看到奶奶在门前菜园浇水，现在不像以前挑水来浇菜了，而是从门前的小池塘插一条水管，一直顺到五十多米处地势低的菜园，“怎么没听到抽水机的声音啊？”我走到奶奶旁边，想着虽然此处地势低，但没有抽水机泵水，开始根本不会出水，“不用抽水机，我们家屋顶不是有个水池么，把水管先接在那，打开水龙头，等这边水一出来，再把水管丢在门前那个水池里就行了。” “噢，这样啊。”我大概能想到原理，流速与压强什么的，由于大学专业和物理没有太大交集，对这个就只能回忆起这些了。“谁教你这样做的啊，奶奶？” “还用谁教吗？”奶奶不以为意，拿着水管往菜园另一边去了。

我慢慢踱回家，想起初中的一个同学，当时物理卷纸上有关于鸟单脚还是双脚站在电线上会不会触电这类的问题，他在老师评讲完后大声问了一句，“那要是人呢？”他坐在最后面，满脸笑容，不知道是真对这问题感兴趣还是在戏谑，“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老师白了他一眼，全班哄堂大笑。

有些问题真的太幼稚，没有意义去问？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