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副县长发来—个短讯,叫我今晚到他那儿去一趟。
六年前,我从市里调到钱山镇工作,上司竟是我高中的同学老许。他见了我大吃一惊,好像我是天外来客似的,连声说:“没想到,没想到。”
我说:我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你知道吗?
他用更惊讶的眼光盯着我,半天没吱声。
我知道他说没想到的原因。在读高中的时候,这个家伙是很崇拜我的。因为我一直是班长兼团支书,除了占有一枝班花以外,还有两个“小妾”争风吃醋。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自称是农民协会主席,自然也有他的优势和魅力之处。比方说寝室长把钥匙丢在寝室里面了,这时就会有一个人一闪而出,异常敏捷地从窗户的两根铁杆中钻进去,把寝室长的裤子找到,在灯火熄灭的那一瞬间把裤子扔出窗户外。外面刹时响起阵阵“好”声。
呵!对了,寝室长现在在哪?老许问我。我告诉他在省委当秘书。
我的妈!老许迅速掏出手机输入了电话号码。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跟老许在一起工作了一年。在我的印象中,老许经常换手机,经常怀揣着两部手机,有时两部手机同时响铃,就像老许的两个女人在吵架一样。
一天早晨,我刚从睡梦中醒来,就接到了老许打来的电话,说他就在我家的门外,还停了一部小车。老许一见面就埋怨我不带手机,害得他昨晚呼了我一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寝升厅长了!”老许兴奋而擅抖地告诉我。
当天我就陪老许到省城去了一趟……
两个月后,老许平步青云,从钱山镇的白色建筑物上扬扬升起……
六年后的今晚,我从老许的短讯中一眼就看出了不祥之兆。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径直走进许副县长的小别墅。许副县长见了我大吃一惊,他好像彻夜未眠,掀开毛毯,抖动着肥躯从沙发上撑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就像久别的亲兄弟一般:“大哥,请教了。我实在扛不住了。”
我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他的情况,分析了一下他目前的处境,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办法。最好是得一场精神病,把什么都忘掉,然后去干点别的。”
“像你当年那样?”
“是的。”我用一种悲欢离合的、人生如梦的、能上能下的人生观开导他,劝说他悬崖勒马,适可而退。说着说着,我竟自个儿哭了。想当年我是何等风光,女人成堆,金钱如水,官运畅通,我就像生活在《一千零—夜》里面一样,只要轻轻地说一声“芝麻,开门”,就什么都有了。然而随着女人和财富的增多,我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种越来越恐惧的情绪之中。特别是那部手机神秘地丢了之后,我便彻底地崩溃了。那部手机就像一颗黑色炸弹一样漂浮在我的屋前屋后,像幽灵一样跟在我的身后。在市纪委找我谈话之后,我便得了精神病。开始是装的,老婆煞有其事地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后,我竟真的疯了,把我的那些可爱的女人和私人密码都忘了。这下好了,那可怕的手机和炸弹都从我身边消失了,我成了一个无产阶级了,我的精神病马上就好了。我从此激流勇退,享受无与伦比的平静生活。
“你真幸福!”老许满脸嫉妒地说。
从老许家里出来,我累极了,我没有说服他,他舍不得小轿车和手机里的密码。
28日凌晨48分,老许在市委开完水利工程会议后,独自一人开车回家,在分水岭出车祸身亡,身体烧成了一具木乃伊。
据有关专家鉴定,车祸是因手机爆炸引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