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淡淡的像一副清凉剂,消融了白天的暑气。
我站在桥头老柳树的旁边,静静地等,等你,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你还是没来。水中的月儿悄悄地向河中蠕动着,蛙在鼓,蝉在鸣……
终于,桥的那头出现一个人影儿,隐隐绰绰的,仿佛才从蟾宫走下来的嫦娥,裙裾带起缕缕轻烟。用不着辨认,我知道是你。渐渐地近了,你一袭素色的连衣裙,袅袅娜娜的,还隔着一段距离,轻轻地一声:“弟,是你吗?”这呼唤,立马将我的心软化了。四周的景物更清晰了,虫儿也停止了歌唱。
“姐,你怎么才来?”说完我又后悔了,后悔一直不曾被自己认可的称呼居然在今夜脱口而出了。
记得初遇时,是在表姐的婚宴上。你要我叫姐,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说:“才大我几天?叫姐,没门!”“大一天也是大啊!”你说着将那披肩长发得意地一甩,问我,“难道不是吗?”我倔强地没做声,却夹起一块红烧肉飞快地塞进嘴里,咀嚼着。你瞧着我,忽然“咯咯”地笑了,说:“瞧你馋猫样,还没脱孩子气哩!”“谁是孩子?我都读高二了。”我有些气恼。好在这时客人大多离席了。“得了得了,莫生气啦,生气容易老相。”你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老相就老相呗,老相就不会有人在我面前充大姐大了。”我犟着脖子不愿示弱。
真是“不斗嘴不相亲”啊!从那天起,我知道你是仁和中学的,比我高一届,知道你是校女子体操和游泳队的主力队员,还知道你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境。从那天起,一相遇你就微笑着要我叫姐。
有一天,你悄悄地告诉我,说你在毕业离校之前,会送我一样值得纪念的东西。难道说,你今晚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曾经的许诺吗?想到这我注视着你右手挽着的小包,看着你不安静的纤纤左手。我想你准会用它打开小包然后拿出钢笔或笔记本什么的,可是你没有,却将它送给我:“弟,牵着我的手,我们往上游遛遛去。”
我一把握住了,你的手真绵软。
握着你的手,我想你一定早窥测出我的心思,要不然,你怎会在这样的夜晚,将玉葱般的手给了我。
我熟悉这条小河,如同我的掌纹。上游不远处有水湾,还有小潭,潭水清粼粼的。岸上全是柳树,却有些偏僻,少有人去。夏天我常常在那儿裸泳。不多会儿,河湾处到了,你拉着我走下河堤,在一棵柳树旁站住了。我们牵着手,静静地听河水缓缓地流淌,还有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
夏夜真美啊!
突然,你松开了手,命令我:“背过身去,不许回头!”
我听话地转过身去,抬眼望天,月儿更明亮了。
一颗流星划过远方的天穹。终于等到你说“可以转过来了”,我转身一瞄,一条美人鲤已跃入水潭。沙岸上空留下小包和一缕衣裙。稍顷,你浮出了水面,并朝我呼喊:“快下来啊。”
我难为情地轻声说:“没带泳裤。”
“你不是常在这里裸泳吗?”你不以为然地问道。
我一惊。蓦地,我想起了细时穿着开裆裤,邻居大婶用小刀比划着,吓得我直往妈妈怀里钻的情景。现在我是男子汉了我怕谁呀?想着,就“扑通”一声跃进了小潭,却不敢脱个精光。
小潭里有两条红鳞鲤鱼在追逐着,嬉闹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你往岸边游去。
你一定累了。你爬上岸又故伎重演,朝着水中的我命令:“头转过去,不许看呵。”
我转过头去,却不知为何又猛地转了回来。立马,我惊呆了。明媚的月光下,沙岸之上分明亭亭玉立着一尊圣洁的女神雕塑。我揉揉眼,方知那不是女神,而是你——一具褪去了泳装的胴体。
我像罪犯一样低下头去。
“好了。”你的的声音像从天籁传来。
我才敢抬起头来。倏忽间,雕塑不见了,看到的又是一袭素裙的你。
我也游累了,爬上岸来。
刚上岸,你就跨了过来,质问我:“弟,你坏,刚才你看了。”
我只好装糊涂地反问:“姐,我看了什么?”
“看了我的——”你欲言又止。
我答:“没有。”
“我都瞧见你偷看了,你还不承认。”你稍放大了声音。
“没有就是没有。”我心虚的声音却很响很响,在这静寂的夜里,一定传得很远很远。
一只夜鸟被惊起。
你突然嘤嘤地哭了,拎着小包生气地走了。
起风了,望着你愈去愈蒙胧的身影,我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着你。我失魂落魄地到处打听你的消息,有人说你去了澳大利亚,有人说你去了美国,也有人说你去了安徒生的故乡,还有人说你哪儿也没去还是在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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