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当过几年兵,退伍后被安排进彩印厂成了一名电工,从学徒到师傅流下了不少辛勤的汗水。为壮大厂里的规模奉献了三十多个春秋。杨老师呢,算起来也是为厂里献出青春热血的人。她曾在厂里的职工子弟学校任音乐教师,为厂里培养输送了不少栋梁之才。工作之余,用优美的歌声给职工们带来了不少快乐。
如今,岁月的沧桑荡去了年轻的风采,双鬓上洒落出斑驳的灰霜。两人都已退休,居住在职工家属区同一幢楼里。老刘住在三楼,杨老师住在五楼。两人都在几年前死了老伴。两家的儿女们都成家立业,在外地勤奋工作。只有在年节的时候才拖家带口回来看看,小住几天,又匆匆上路。
老刘与杨老师从不来往,他年轻时就没有串门的习惯,除了特殊情况,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请示领导们时才迈出一步,无事时,他从不找人闲聊,别人也极少登门造访。杨老师可就不一样了,她交际广泛,找她的人三教九流,电话不断。今天不是音乐杂志社约稿,明天就是老年协会的妇女们请她抽时间在广场上教大家健美操,或跳舞,或唱歌,把自己的老年生活弄得有声有色,丰富多彩。
老刘的老年生活显得风平浪静,偶而被别人请去修理电器,安装灯具。无事时,就坐在家属区的花园里,与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下下象棋,然后就关起门,进行他最大的爱好练习书法,这是他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他不奢望成名成家,只是寻找心灵里的那份恬静。
杨老师交往的人越多,家属区的长舌妇们嚼舌根的话题也就越多,说她是老不正经,是骚狐狸。对于女人们叽叽歪歪的议论,老刘嗤之以鼻,他有时候听到这些话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没好气的说,吃自己的饭,管别人家的闲事你们不觉得累吗?老刘一贯是君子作风,从来没有他和异性的花边新闻。因此,听了他的诘问,一个个灰头土脸,半天没有言语。
其实,对于杨老师的广泛交往,老刘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关键是看她交往的对象。作为当兵出身的他最看重的是要善于判断对方,以免造战局失利,这是他参加对越作战时总结的深刻经验。
有一天晚上,杨老师突然敲响了老刘的门,声音像密集的鼓点。老刘扔下练字的毛笔,跑过来开门。门开处,穿着时髦,身材苗条的杨老师气揣嘘嘘,浑身散发着兰草花的淡淡清香。
老刘友善地一笑,杨老师,有什么事吗?把我的门差点敲烂了!
不好意思,刘师傅请你快去我家看看,我的灯都不亮了!
好好,你先进屋等一下,我收拾好工具马上就去。老刘把杨老师让进屋,自己忙着去取电笔胶布钳子之类的电工用具。杨老师一眼看到写字台上的毛笔字,就仔细欣赏着,心里暗自赞叹。
他跨上帆布包,就和杨老师一道噔噔噔的上了五楼,走进了杨老师的房间。房间布置的古典而雅致,茶几上放着古铜色的烛台,燃烧着几支红烛。仿古式的桌椅,流苏式的窗帘,精致简洁的吊灯。水仙,兰草,青松装饰的盆景。墙壁上的镜框里镶嵌着郑板桥的字画,徐悲鸿的奔马,聂耳,洗星海的画像,还有长笛,二胡与吉他。让房间里飘逸着一股艺术之家的气韵。
老刘顾不得欣赏,就开始着手检查电路。杨老师打着手电筒给他照亮。他很快发现电线多处有烧焦的痕迹,造成短路。就吩咐杨老师把冰箱,热水器的插头拔了,接着他用钳子剥开一段段电线,把烧断的电线接好,缠上绝缘胶布。又走出门外查看保险盒。保险盒安装得太高,他让杨老师找来一把楼梯,就爬上去打开保险盒,原来保险丝已经烧断。他开始更换保险丝。
老刘默默地做着这些,一丝不苟。忽然他又闻到兰草花的浅香。他扭头一看,原来杨老师不知啥时候也爬上了楼梯。他吃惊地说,你怎么上来了,快下去,危险!杨老师听话地下去了。他合上保险盒。光芒一下子洒满了房间。杨老师的心里猛然感到了比灯光还亮的温暖。
老刘做完这些,头也不抬的说,你家的电路负荷太大,只能供你照明,看电视。要使用冰箱,电热器洗澡必须更换电线。你先将就着,明天我去买电线,给你拉专线。
杨老师忙着给他倒水洗手,找烟。她接过他的话头说,怎么麻烦你去买线,还是我去吧,你就说说需要多少米电线?
老刘摆摆头说,你去买找不到用哪种型号的,如果买回的电线不能用不是糟蹋钱吗?还是我去买放心。
那你说说需要多少钱?杨老师从一个书桌的抽屉里拿出紫红色的钱包,准备找钱。
老刘连忙说,你先别忙,活还没做完呢!等干完活再说不迟。杨老师见他语气坚决,也就不再勉强。她走到他的面前问,刘师傅喝咖啡还是茶?
我从不喝咖啡。你别忙了,我该走了!他装好工具准备出门。
你别急嘛,先坐一会儿,我还有事求你。她挽留着他。他只好坐在椅子上,等待她的下文。
杨老师见留住了他,就去给他泡了一杯绿茶,请他品尝。接着两人就聊起了儿女们的话题。末了,她请他给她好好写一副字。他拒绝说,我的字怎么能登你的大雅之堂。她笑着说,请你一定给我面子,一定写一副字。她语气坚决,是请求,但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只好点头答应了。
老刘和杨老师好上了的消息,第二天就引来了整个家属区的风风雨雨,长舌妇们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有的甚至放肆的说他们已上过床。与老刘关系一项相处不错的人也感叹着,看不出来,最讨厌孤男寡女在一起的老刘也被风骚的杨老师迷住,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老刘再次进入杨老师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别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就敏感地觉察到自己有花边新闻了。他摇摇头,不予理睬。他为她更换好了电线,交给她一副使出浑身本领写出的字。她给他找工钱,他挡了回去,你太见外了!她再次挽留他时,他淡淡的说,不坐了,我怕谣言伤到你。
接下来,不知是谁把这事情告诉了双方的儿女们。老刘的儿子打电话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刘说,什么事也没有,我只给她处理了线路。都是谣言。他的儿子还在纠缠此事,劝父亲清醒点,别坏了一世英名。他愤愤地回答道,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杨老师的女儿也跟着追来电话,她亲切地问妈妈,你和刘师傅真的好上了吗?她被问得哭笑不得,你多大的人了?一点是非观念也没有,简直是乱弹琴!
女儿轻轻一笑说,妈妈别生气嘛,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您真的与刘师傅合得来,我们会更加放心的,你们可以互相照顾生活。我看刘师傅这人不错!请妈妈认真考虑。
又在乱说了,没大没小的!听了女儿的话,她心里那块皱皱巴巴的绸布仿佛像刚刚熨过一般。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三个月过后,杨老师再次敲开老刘的门。老刘把门开了一个窄缝问,怎么,电路又出现问题了?如果真有问题,你找别人吧!他态度冰冷。
杨老师笑嘻嘻的说,你害怕了?怕引火烧身?
哪里哪里,别瞎猜了。我行的端坐得正。怕什么呀!
就是嘛,打越南鬼子你就不害怕,还怕我一个老女人吗?快让我进屋,有好消息告诉你!老刘无奈,脸色僵僵的,把她让进了屋。
原来杨老师把他写的一副字投往书画杂志被编辑采用,又在建党五十周年荣获三等奖。老刘得知这一喜讯自然高兴,与杨老师的话题又多了起来,完全忘记了那些谣言。在杨老师的介绍下,他很快加入了省书法协会,接着佳作连连,喜讯不断。
随着两人的交往加深,共同的话题越来越多,两人感觉谁也离不开谁了。事情到了一定的火候,性格开朗的杨老师就大胆的提出来,干脆咱俩去民政局办个红本本,让我们住在一起吧!
老刘深情地注视着她,才发现六十几岁的她保养极好,看不见粗粗的皱纹,依然是风韵犹在。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须认真地说,这件事情是可以的!这都是谣言成全了我,看到了你的美丽。
她在他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说,不害羞啊!
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房间蹦跳出欢乐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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