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是个急脾气的驴,说下就下。这不,刘庄村因为背靠河,两三场大雨过后便漂了起来,整个村泡在了水里,把村委会主住张大保忙得够呛,又是组织群众清除田里积水,又是日夜带领民兵巡视河堤。一场雨使他瘦了整整一圈。
现在天总算有些放晴,虽然太阳在暗灰色的云里穿来穿去,有点无精打彩,张大保见了还是高兴的恨不能跑到天上亲它一口。心里绷紧的弦一松,便困意袭来,正恍惚着往家里走,准备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时。村文书急匆匆找到他,说镇政府让赶紧统计下被雨淋塌的房子报上去。张大保就冲文书摆摆手,有点不耐烦的说:“咱村倒房的不就张老三的二间吗?前天人还是咱俩背到村委会的呢。你还请示个啥,报上去就是了。”
张大保想起前天转移张老三的事就有点心惊肉跳,庆幸自己去的及时,避免了一场事故发生。张老三是村里没儿没女的五保户,当初还不是五保户的时候因为贫穷,盖房子时能省就省。历经这几年的风雨考验后,早就和张老三本人一样疾病缠身了。前天,他在组织群众清除田间积水时,心里老感到有一件什么事还没有做,还是文书无意提醒了他。等他跑到张老三家一看,房子在大雨中变了形,墙体正向一边倾斜。“摇摇欲坠”这个词当时在张大保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和文书二话不说,冲进屋里背起张老三就走,直到在村委会把他安置好后,俩人的心还在狂跳呢。
见主任不满,村文书不知怎么有些委屈,苦丧着脸比划着说:“可是……他的房子并没有倒,还是那要倒要倒的老样子。只能算危房,与这次上报倒房户的条件不符,没法上报啊!”
“竟然还没有倒?真奇了怪啦!走,瞧瞧去。”张大保惊诧万分,一脸的不解。
到地方一看,真跟文书说的一样,房子还歪歪斜斜的竖在那儿,像是正拼着一口气准备与大雨继续搏斗,张大保重重的唉口气问文书:“这还不算倒房?”
“不算,这次规定房体被淋受损或倒塌才算。这只能算危房,标准是不一样的。”文书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该死的房子,怎么就不倒呢?怎么就不倒呢?”张大保急了。自言自言的反复讲。因为房子不倒就没法上报,不上报那来的补助,没有补助房子就重新盖不成。他越想越急,走到房子旁看着欲倒的房子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向房子就是一脚:“你怎么就不倒呢?”
房子“轰”的发出声闷响,倒了。张大保和村文书愣了片刻,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为什么反而同时都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几天,镇倒房验收组来村里验收了张老三的倒房。又过了几天,张老三搬进了新房。就在张老三搬进新房的当天,镇纪委接到举报下来了调查组,说村主任、文书在上报倒房时弄虚做假,人为的把房子推倒。调查组找到张大保,张大保承认踢过一脚,只是讲没有文书什么事。并在询问笔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写出了捡查。既然举报基本属实,张大保很快便受了个党内警告处分。处理文件下达后,张大保中午一回家便满面笑容的对老婆说:“给俺炒两菜,俺要中午喝两杯,这回挨处分值。”然后重重的坐在沙发上。
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镇长打来的。镇长说:“知道你小子有委屈,赶紧过来我们喝两杯好好聊聊。放心,这回我掏钱。”
放下电话,张大保突然感到自己好像真有了委屈,鼻子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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