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要到南方找工作去了。天气不太好,婧琪勉强把他送到火车站。看着阿华抽烟的样子,婧琪觉得很深沉。 婧琪本来是没打算送他的,但想到毕竟处了一场,就不由自主地送他来了。说真的,自打他们认识以来,婧琪一直对阿华没有太好的印象,心情好时就同他谈一番自以为是的“高论”,也能耐着性子听他侃侃而谈;心情不好时连见也不想见他,即使见了,也会像对一条流浪狗似的冷淡他,甚至想踢他两脚。起初婧琪讲自己的经历以及文学方面的事,本来只是需要一个忠实的听众,谁知渐渐地阿华却把婧琪变成了听众。也不会奉迎婧琪的观点,甚至说出和婧琪意见相左的浑话来,这让婧琪心里十分不平衡,于是就狡辩。最后阿华只得说,好、好,算你正确。婧琪说,服气了吧!阿华说,服气!不愧你是学中文的!婧琪说,看你那副酸劲,一看就知道是学化学的。 一天阿华约婧琪出去,婧琪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就像拒绝一个乞丐。阿华站着不走,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门口。待婧琪看完一叠报纸抬起头来时,他仍在站着。婧琪又不慌不忙地把几件脏衣服泡在盆里,准备要洗的样子。可阿华竟没有生气,而是可怜兮兮地说,我的学兄学弟凡认识你的,都说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尽管你对我印象不好,但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婧琪冷冷地说,我善解人意吗?我会让你失望的!阿华说,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孩,无论你给我带来痛苦还是幸福,我都不愿放弃,我一定要试试。婧琪笑了,你想试?那你把衣服洗了吧,怎么样?婧琪这么一说,阿华果然就把衣服洗了,而且洗得很干净。 从婧琪住的三楼上可以直接看到阿华的宿舍,曾有那么几天,一到晚上婧琪总是情不自禁地遥望对面那房间里的灯光。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去敲他宿舍的门,或者借一本书,或者请教一两个问题。但是闹了几次矛盾之后,渐渐地,对那灯光就不再留恋了。 一天阿华对婧琪说,要想把你的字练好,最佳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字好的男孩做你的男友,这样他可以手把手地教你。婧琪明白他话里有话,生气道,你是什么意思?讨厌我了?想把我推给别人是不是?阿华冷静了一下说,我真的不配你,再说我毕业后准备去很远的地方,怕辜负了你。接下来就给婧琪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讲他的母亲……心情显得很沉重。他说,你永远体验不到我奋斗的艰辛和经历的坎坷,我曾在没人的地方哭过一次又一次,可是在人前还得拿出男子汉的坚强。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坐在了湖边青草地上,婧琪一边望着湖面上被风吹得零零碎碎的月光,一边听阿华那伤感的故事。他说他家很穷,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的责任很大,心气很高。他认为成家后的男人往往处在两难的境地——注重事业吧,妻子会说你不懂感情,冷落了她;守在家里吧,妻子会说你没本事。而女人就不同了,女人走出去是女强人,在家呆着是贤妻良母。这很不公平,但社会对男性的要求就是这样。他不想过得比别人差,也不相信自己不如别人。为了不落后于和他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人,他必须花比别人更多的力气。他说,我不愿舍弃你,舍弃你是我一生的痛苦和遗憾。可我恨自己太卑微,没有地位和金钱让你拥有幸福。我不想让你受苦,我的心你无法了解…… 婧琪犹豫了许久,最后终于说,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各奔东西吧。我不怨不恨,只叹无缘分。 阿华叹了口气说:你找阿宇吧,他家条件好,字也写得漂亮。 婧琪一听扭头就走。阿华紧紧拥着她死活不让离开。婧琪挣脱开来,一本正经地说,找谁不找谁,那是我的事,你这样的酸话我早听够了。 婧琪知道他在吃阿宇的醋。心想,我和新宇怎么了?难道说和你谈朋友就不能和其他男孩说话了?真是莫名其妙!新宇的字是不错,但我总不能因为他字好就一定要同他拍拖吧? 第二天,婧琪又一次去阿华宿舍。阿华很高兴,激动地握住婧琪的双手,像握着一根救命稻草。婧琪抽出手说,我想看看你的相册。阿华打开抽屉,把相册翻出来推到婧琪的面前。婧琪在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顺手就把它撕得粉碎,扔在地上。阿华吃惊地问,为啥把照片撕了?婧琪冷冷地说,我喜欢。说着开门就走。阿华拉着婧琪的胳膊连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婧琪不吭声,心里说,断绝来往,彼此都不受伤,不想和你留下任何痕迹。 婧琪撕的是他俩唯一的一张合像。 车站里拥挤不堪。他们在候车室的长凳上坐着,默默无言。 有人给我介绍女友,你同意吗?这时阿华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婧琪先是一愣,但马上说道,那是你的事。又淡淡地说,如果是博士、富婆、颜如玉、美少女,我为你高兴,到时可别忘了给我说一声。 是吗?阿华说。 火车的汽笛响了。几个进站口同时张开了大嘴,像乌龙吸水似的把黑压压的人群吸了进去。婧琪朝阿华挥挥手,像送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有一丝留恋之意,只是看到阿华的眼睛有些湿润。 送阿华回来,婧琪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三圈,又沿着假山转了三圈。风在脸上一阵一阵地扫过,头脑似乎清醒了许多。她想,听天由命吧,爱情和婚姻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月下老人没有给你系上红线,你们是很难走到一起的。 难道,真的要分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