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杨老师初中毕业时,在农村算是高才生了,生产队长就让他到村小学当了老师。
村子小,学生也少,全校共一年级、三年级两个班,才三十几个学生。学校还有一位老师,姓刘,是生产队长的女儿。刘老师中等个子,身材稍微有点胖,但是很匀称。
我读一年级时,杨老师和刘老师已经教过二届学生了。
杨老师教语文、数学和体育,刘老师教历史、地理和音乐。杨老师很凶,谁做了错事,或是考试成绩不好,就狠狠地熊他。刘老师性格很温和,从不发脾气。大部分学生都喜欢刘老师,我也喜欢刘老师。
小时候我很聪明,在班上总考第一。我父亲是村里唯一在县城上班的工人,经常给我捎课外书,我懂的总是比其他孩子多。所以,我第一个看出刘老师暗地里喜欢杨老师。
我和几个小伙伴就此事讨论了一下,认为刘老师嫁给杨老师是可行的。如果杨老师娶了刘老师,肯定不像现在对我们这么凶了。但事情却并没有按我和小伙伴设想的那样发展。
三年级的一次期中考试,我又考了全班第一。虎子在班里散布说,杨老师为啥每次都让我考第一了,因为杨老师和我三姐搞对象。虎子家和我家是邻居,虎子每次考试都是倒数第一,虎子的父亲经常揍他。虎子就开始琢磨我为什么总能考第一。虽然,班里的同学大多认为我考第一与杨老师和我三姐搞对象没有关系,但我却有一种做了小偷似的感觉。
我气呼呼地回家。三姐正在勾围巾。我说:“你跟我们杨老师搞对象么?”三姐狠狠白我一眼,说:“滚开!”我虽被三姐骂了,但我感觉出三姐肯定和杨老师相好了,那条围巾就是给杨老师勾的。
三姐是我五个姐姐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我们村的姑娘中最漂亮的一个。高挑的个头、匀称的身材、白嫩嫩、水灵灵的肌肤。村里人都说我三姐长的不像农村人,母亲也说:“我们三丫头早晚是要嫁给城里工人的。”
那年,是刚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的第一年。大姐、二姐都出嫁了,三姐成了家庭的主要劳动力。一次,三姐在田里忙活,我去送饭,我看见杨老师和我三姐坐在地头,三姐半偎依在杨老师的怀里。我回家向母亲告了密,母亲叮嘱我不要出去和别人乱说。三姐后来知道了,骂我是浦志高。
以后,杨老师经常到我家干活,母亲虽然每次都热情招待,但却决不允许三姐跟杨老师单独出去。
一天夜里,我醒来,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小声嘀咕。父亲说:“只要他俩愿意,我看……”“不行!”母亲很坚决:“小杨子,一个民办老师将来有啥出息!我得为咱三丫头的将来着想,凭咱三丫头的模样长相还配不上城里的工人咋的?要不牵扯咱小儿子跟小杨子念书,我早让他俩散了!”
我一听,杨老师完了。刘老师今年结婚了,据说,刘老师结婚前和杨老师在办公室吵架了,而且刘老师还哭了。刘老师人多好啊,为什么杨老师看不上她?刘老师人和气,又会唱歌、弹琴。不像我三姐啥也不会,一条围巾,半年还没勾完。
第一场秋霜到来时,三姐终于勾完了围巾,但是没有送给杨老师,却围在了我父亲的徒弟小林的脖子上。
小林是我父亲的徒弟,同时也是他们厂副厂长的儿子,人长得精明,嘴也甜。第一次来我家,母亲就铁定他是未来的三女婿了。
每周六小林都到我家来,除了拎一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外,还会给三姐捎点小礼物。开始,三姐还有点江雪琴的气概,后来在母亲的威逼和小林的利诱下,三姐也做了浦志高。
那阵子杨老师情绪很低落,脾气格外不好。母亲告诉我,如果小杨子不好好教我,就跟她说,她去村里告杨老师。
我们害怕被杨老师熊,谁也不敢不好好学。结果,全乡会考,我们班的考试成绩进了前五名。而且,我的语文单科成绩还得了个全乡第一。那天,杨老师很高兴,中午喝了酒,下午上课,除了号召全班向我学习以外,还说了一大堆人活着要有志气,你们将来要考大学之类的话。
只是虎子不明白,我三姐和杨老师散伙了,杨老师为啥还让我考第一?
第二年春天,三姐和小林结了婚。
那阵子社会风行买城镇户口,父亲也把我的户口买了出来,后来,我家搬到了县城,我也随即转学了。
杨老师过了两年结了婚,媳妇是邻村的一个农村姑娘。几年后我们的小学和别的小学合并了,学校分来很多师范院校的学生,杨老师开始教体育。刘老师对象成立了个包工队,挺挣钱的,刘老师做了全职家庭妇女。
据说,杨老师参加过几次民办教师转正考试,但都没有考上。为转正的事,杨老师还请过几次客,但都没用,后来,就索性不考了。
过了几年,杨老师不上课了,在学校的保卫处负责看大门,待遇还是民办教师的待遇。他儿子考上初中,家庭开销很大,就每天早晨和老婆一起炸油条。
我自转学以后再也没考过第一,母亲让我顶替父亲工作的希望也落空了,最后上了技校,当了名工人。每次回老家,都觉得没有脸面见以前小学校老师。
只是母亲有时不无得意地对父亲说:“你看,幸亏我没把三丫头嫁给小杨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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