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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酒徒

时间:2012-04-30 14:03来源:小小说作家网 作者:wzc 点击:
  好朋友孙之雷来了,见他吊着胳膊,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说:小枣胡儿是个好人,哥早就说过。你要是戒了酒,我负责把你老婆找回来。李定方就哭了:我要能戒,早就戒了。我爹就是酒鬼,我妈怀上我的时候,我爹还醉着呢。我打生下来,血里就含着酒精。孙之雷

  男人好酒,盖莫能外,李定方尤甚。


  其人酒量不及三两,每饮辄醉,醉则喜放大言。醒后追悔,顿足捶胸。人们渐渐知之,便生出轻视。李定方却不思改悔,仍是见人饮酒,就凑过去看,先盯住酒瓶看,稍顷,再看酒盅,其后,看佐酒菜肴。饮酒人回打招呼,他也不理,只是盯着酒看。待人说:坐下喝点?他才说:不喝不喝,还有事呢。却不离开。人就说:喝一口再走。他就坐下,自己斟满一杯。


  这样的人,连他老婆也不喜欢,嫌他寒酸又贪杯,离婚走了。


  李定方祖籍东北,人很瘦小,头尖脸狭,被人称作“枣胡儿”。他的性子直爽,时常和人斗嘴,却没有真的吵架过。偶尔喝了酒也会烈起来。有一次,他上夜班,在单位看见两个同事在喝酒,就着一碟花生米。他立刻回头对搭伙干活的人说:我今天不想干活,给你50块钱,雇个人和你干吧。说罢,跑出去买了两袋榨菜回来,往花生米旁边一丢,和那两个人开怀畅饮。


  也许聊得太高兴了,也许又轻视起李定方来。一个人指着地上脏兮兮的报纸说:你要是把这张报纸吃了,我就给你100块钱。李定方说:你说话算数不?那人说:算数。话音刚落,李定方已捡起报纸,抖了抖上面的土,一片一片地撕下来,一片一片的吞到了嘴里。等他把整张报纸都吃了,那人傻眼了,看着李定方瞪着血红的眼睛,只好破费了一张百元大钞。


  这件事见出痞子气,众人于轻视之外,又多了些疏远。


  却有一个人和他是朋友,叫孙之雷。这人喜欢读史,曾对李定方讲过楚汉争霸,刘邦手下有个“高阳酒徒”。李定方觉得这人的绰号很神气,就自称为“松江酒徒”了。本应是松花江,他为了顺口,就改作了松江。他还喜欢战国四公子里的孟尝君,说有江湖气概,且自比是鸡鸣狗盗之辈。所以,别人说他是痞子,他却自认是江湖人士。


  曾有人问孙之雷,为啥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孙之雷说:我喜欢他这根直肠子。又说:夔一足也。问的人不解其意,揣着莫名其妙离开了。


  这样的人做好事,大概谁也想不到。他的邻居中有一家是租客,快过年了,要回南方老家。碰巧男人病了,女人要照顾丈夫,就不能去买火车票。中国的火车票难买都快难死上帝了。女人胆怯的央求到了他的门上,李定方二话没说,立刻出门。排了整整一个晚上又一个上午,终于回来了。把车票送到了女人手里。女人看他眼圈青黑,面容枯槁,十分感动,用一百块钱酬谢他。他只是推,说:给我一口酒就行了。女人拿出一瓶酒要送给他,他只喝了一口,放下酒瓶,扭头回家睡觉去了。


  又一次,单位的黑头家孩子白血病,单位号召大家捐款,很多人只拿出30-50元钱捐助,只有李定方捐了200元,还问:这样是不是少了?一句话出口,满公司的人没一个不脸红的,矮小的李定方突然间变得高大起来。


  李定方后来把这事讲给孙之雷,孙之雷翘起大拇指,说:兄弟身上有侠气。可惜就是没有一身本领。李定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少了200块钱也饿不死爷。爷就是生得晚了,早生几十年,打小鬼子去了。


  渐渐的,有人改变了对他的观感,常主动叫他喝上二两。对他的醉话大话,只当笑话听听。还有好事者,竟然要给他介绍对象。他苦笑了:我哥呀,你就别糟蹋姑娘了。嫁我的人,一辈子受苦受罪,我的德性都快散光了,给我留点行不?


  直到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人们对他的印象。


  初春的一个早上,人们都急匆匆的赶路。北风呼啸而来,把人吹得东倒西歪。李定方也在上班途中,在他身后几步,是一个上学迟到的小女孩。女孩跑过他身边时,经过一个公交车站牌。那个站牌是老式的,一根铁管顶着一个牌子。站牌大概早就活动了,一碰就摇摇欲倒。女孩跑到了李定方前面的时候,站牌顶不住狂风,倒了下来,呼的砸向女孩的头部,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女孩不死也得变成白痴。身后的李定方见到危急,疾冲了两步,伸出胳膊,挡在了女孩的头上。


  “喀嚓”一声响,女孩吓得面色煞白,回头愣愣的看着李定方,李定方也是脸色煞白,鼻子眼睛都痛苦的扭曲变形。


  路人见状,迅速把李定方送到了医院,检查后告诉他:胳膊断了,接好也不能用力干活了。李定方皱着眉头问:能拿酒杯不?医生看着他,笑了,说:能拿。李定方舒展眉头道:干不干活不要紧,能拿酒杯就行。


  单位的人都跑来看他,见了面都亲切的叫他“松江酒鬼”。


  好朋友孙之雷来了,见他吊着胳膊,一副残兵败将的模样,说:小枣胡儿是个好人,哥早就说过。你要是戒了酒,我负责把你老婆找回来。李定方就哭了:我要能戒,早就戒了。我爹就是酒鬼,我妈怀上我的时候,我爹还醉着呢。我打生下来,血里就含着酒精。孙之雷搂住他的头说:兄弟别哭。哥给你补血来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瓶五粮液来。


  后来,孙之雷对人说:李逵好酒,不失为好汉,张飞好酒,仍是大将。小枣胡儿好酒,醉死也是侠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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