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堂药铺老板四爷今冬喘病犯的厉害,卧床两个多月,铺子上的事只好交给少爷打理。
腊月二十六立春,离过年还有四天。今个儿天气暖和,阳光又好。四爷的喘病也论节气,天一暖和,喘的轻了,身上觉着有劲了。他让佣人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想晒晒早春的太阳。
院子里散发着浓侬的药香,四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院子里的一切都使他感到亲切。这片祖传的家业,青砖青瓦二进院子的四合大院,前边是临街的铺子,中间是加工成药的作坊,后面是住的宅院,仁济堂经过四五代人的操劳,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四爷常想,他这一辈子虽然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自已掌管仁济堂三十多年,诚信为本,积德养店,没做一件愧对良心和祖宗的事。
“叫少爷过来,给我说一说这两个月铺子上的事!”四爷对佣人说。
过了一会,少爷没来,佣人扶着太太过来了。
“昨晚少爷做帐睡得晚,让他多睡一会吧。”太太陪着笑脸对四爷说。
“昨天晚上是不是又赌了一夜?祖宗的这点家业早晚败坏在你们娘俩手里!”四爷的脸憋得通红,额上的青筋凸现出来,他一生气就这个样子。
太太平时惧怕四爷,四爷生气的时候,从不敢顶嘴,太太低着头站在四爷面前。
“把帐房先生叫来,我要问话!”四爷大声说。
帐房先生捧着帐本过来了。帐房先生对四爷说,这两个月铺子上生意不错,销货比去年同期提高了两成,盈利提高了三成。铺子祖传的“牛黄清火丸”巳经脱销,客户放了订金住在客栈里催货。
“这两个月进了多少牛黄、麝香?”四爷打断帐房先生的话问。
帐房先生吱喔半天,没回答四爷的问话。
四爷没再问什么,让帐房先生扶着他到内宅的小仓库看一看。这里是放贵重药材的地方,牛黄、麝香、朱砂……都放在这里。四爷在一个镏花青瓷坛子前站了下来。坛子里放的是牛黄,四爷看完坛子里的存货,接着就发起怒来;“这个孽种!还没干三天半就坑起人来!老祖宗的话忘了,咱干的是个凭良心的生意呀!”
四爷又回到躺椅上,他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会。
“爹!你有事找我?”少爷来了,躬着身子问四爷。
四爷用眼角瞟着少爷,没吱声。
“爹,我正想找你商议一下,眼下,铺子的货供不应求,今年过年是不是少放几天假,往年咱们都是正月十六开张,改为初八开张行不行?”少爷说。
四爷抬起头来,喘了一会说:“今年例外,腊月二十八休业,先放假一个月,多发两个月的工钱,……还有,客户的订金先退回去,过了年再说!”
“爹,儿子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按我的意思办!”
四爷的目光哆哆逼人,话语里透着寒气和威严。
往年正月十六,仁济堂是个热闹的日子,不管多远的伙计,都得按时赶到铺子里,帖吉联,放鞭炮,拿赏钱,喝开张酒。今年却是另一番景象,四爷不让任何人呆在身边,一个人躺在床上。天气越来越暖和,四爷的病却越来越厉害。
少爷轻轻地推门进来了,不敢吱声,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想着怎样求爹让铺子早一天开业。
“出去!”四爷怒声说。
“爹,儿子有罪,是儿子指使伙计们在药丸子里使的假,我也是为咱这个家好呀!”少爷边说边煽起自己的耳光来。
四爷指着少爷,脸又憋得通红,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天夜里,仁济堂院子里燃起一场大火,火是先从四爷屋里燃起的。当救火的邻居要救四爷时,四爷的门是反锁上的,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开屋门,将四爷连床带人抬到院子里时,四爷早巳咽气。
帐房先生交给少爷一封信,这封信是四爷昨天交给他的,四爷嘱咐三天后交给少爷。
少爷拆开信封,一看真是四爷的笔迹,上面写道:“百年老店,诚信为本,惠顾天下,业兴店旺。孽子利欲熏心,违背祖训,老朽愧对祖宗,也无脸面对百姓。不仁、不义、不诚、不信不能行医道。今自焚毁店,自惩不义之举,愧跪天下百姓。”
少爷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万贯家业,毁于一烬,无力东山再起。四爷出殡那天,少爷在父亲棺上撞头自尽。
百年老店,至此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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