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刘桂梅是村子里的凤凰。谁也想不到刘老水夫妻俩长得那么寒碜，生个女儿却如此齐整。齐整也有齐整的利和弊。十八九岁开始找对象，高不成低不就。长得好的，嫌人家家庭条件不好；家庭条件好的，又嫌人家长得差；家庭富裕人又长得齐整的，在村里如凤毛麟角，早早就被别的女孩子挑走了。一来二去的就拖成了村里的大龄青年。二十五岁那年，有人来给她提媒，提的就是吴老师。吴老师是村里的民办教师，也是大龄了，就因为长得有点矮，一直没姑娘肯跟他。刘桂梅一听就急了，心急嘴也快，说话就容易出错，刘桂梅说：就他，四两的力气没有，除了认几个字，有啥能耐？站着没个扁担长，吃奶都够不着。还想和我谈恋爱？这话传出去，刘桂梅成了别人的笑话，吴老师也被深深伤害了。

　　其实吴老师就是矮了一点，别的那些优点，村里谁也比不上。刘桂梅自己也后悔因为一句话就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刘桂梅有一天去下地，吴老师也正从学校往家走。在村外的田埂上，两人狭路相逢碰上了。刘桂梅怯怯地想溜过去，吴老师上前堵住。自从那次提亲，提了他一肚子的怨气，正没地方撒呢！

　　看周围没人，吴老师凑上去说：吃你的奶够不着？让我试试够得着够不着。刘桂梅就生气了，上去抓吴老师，吴老师说：还真让吃呀！

　　两人撕撕扯扯的，旁边正是个水溏，刘桂梅足下一滑，就带着吴老师一起滚到了水溏里。吴老师临下去时，出于本能，或者是想保护刘桂梅，抓住了她，因为用力过猛，刘桂梅的外衣被撕裂了，抓住的是她内衣的吊带。

　　旁边田里的人听得叫声，赶来相救。拉上来，吴老师还把刘桂梅的胸带抓得牢牢的。两只奶也半裸着。

　　村里的人都赶来看笑话，刘桂梅半掩着身体逃回家去。到了家里，刘老水对刘桂梅说：到了这地步，人都被摸了，他要是不娶你，你就死到他家去。

　　刘桂梅说：我就只能嫁个这样的？她爹说：就这样的人家还不知要不要你呢！刘桂梅说：他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

　　那件事之后，村里的人说三道四的，刘桂梅也越想越生气，就一怒跑到学校，把吴老师从教室里揪出来，像拎只小鸡，拎到大队部，硬说吴老师在路上非礼她，她拼死抗争，结果，他就把她推到水溏里。吴老师争辩说以他的修养，怎么会去非礼她？和她无怨无仇的，怎么会把她推到水溏里？

　　无凭无据的，谁也说不清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队书记看了看二人，心里有往一起撮合的想法，就说，那条路太窄，不怪吴老师。你说是他把你推到水溏里，他抓着你的衣服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救你？这叫见义勇为呢。刘桂梅说他那是在耍流氓。吴老师也不干了，说，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污蔑我这样的一个名誉，我以后还怎么为人师表？

　　书记说，既是他非礼你，还扯坏了你的衣服，我看就罚他给你买件上衣？刘桂梅说这能是一件衣服就能了结的事么？吴老师也说，她把我污陷得名誉扫地还要赔她上衣？我不干。

　　书记就生气了，说你们都好好反省一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个清楚明白，我去和大队两委好好研究研究。要是再处理不好，我就送你们去公安局，去法院。你非礼她，是流氓罪；她污陷你，是侵犯人权。让法院判你们个三年五年，你们在村里可就出了大名了。你们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好好在这儿写吧，写好再找我处理。

　　书记说完，扬长而去。

　　剩下刘桂梅和吴老师。

　　吴老师开始写材料。刘桂梅愣了会，也拿起一支笔，可写了半天也没写出几个字。刘桂梅又急又气，又想去厕所，也不敢吭声。自己没上过几年学，平时也没觉得少什么，可现在真要用到了，才知道这种差距。

　　吴老师洋洋洒洒写好材料，从书记的抽屉里找到一支烟，就抽了起来。刘桂梅终于没忍住，说，你还真写？吴老师说书记说的话能不听吗？刘桂梅说那你写了我就不用写了。反正事情就是那样。吴老师说我写是我写的，你不写，到时书记听了我的一面之词，对你不利。刘桂梅说我实在写不来，要不，你也帮我写一个？吴老师说要是平时，我可以帮你，可现在我们是控辩双方，我不能既当被告还当原告吧？刘桂梅说什么被告原告的，谁要和你去法院了？吴老师说你都那样说了，流氓罪可不是开玩笑的。刘桂梅说当时你说那些话，够流氓的。吴老师说，当时不是没别人吗？刘桂梅说你敢说怎么不敢承认？吴老师说，不是不敢，是怕人家听了笑话你。其实，我只是一时赌气，给你开个玩笑，也没真想怎么你。刘桂梅说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呢。吴老师说你看咱俩这是闹笑话给别人看呢，我给你赔个罪，你就别再计较了吧。刘桂梅说，不计较你，以后我在村里人面前还怎么抬头做人？要是找了对象，人家也会嫌弃的。吴老师说别人我不知道，要是我，可不会嫌弃你。刘桂梅说，你敢嫌弃！吴老师说，敢不敢的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是我媳妇。不过，你要真是我媳妇，咱这事也就没事了，你也可以回家了。刘桂梅说你净想好事呢。吴老师说，那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刘桂梅想想，也的确没有。吴老师说，那你就老老实实写你的材料吧。等会书记来了，好给我们处理。我也好回家吃午饭呢！

　　刘桂梅趴在那，吭哧半天，也没写出几个字，这下她是真的急了，把笔一扔，说，我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吴老师和刘桂梅两人手牵手走出大队部，碰到吃午饭回来的大队书记，问，怎么，一起去法院？吴老师说，去民政局，办结婚登记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