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祖母一起唱歌》
更多的时候是我独自在唱
随意哼哼
有时几乎发不出任何声响
我唱她教给我们的歌
仿佛映证慈爱所指引的
历经时光消逝的磨难
依然没有偏离它的方向
如果我在她身边
我会大声邀她和我一起唱
然后她会解释她依然听得清楚
只是容易在夜晚混淆风的声音
那时候我们都奔波在外
她一个人在夜里会感到害怕
她告诉我们她已经老了
眼睛前时常有一阵白色的雾
她无法再为我们做些什么了
连自己的布扭扣也缝制不了
因此她并没有唱出来
只是由我一个人独奏那种虚无的乐器
然后我的兄弟姐妹们围着我成一个半圆形
有一次我姐姐在歌声中从身后抱着她
她们身材相仿
好像那样才是真正的姐妹
她说她母亲曾看见过坟山上央起集市
她说有一件新衣服她可以穿着回家
她说虽然没有什么钱但她一定会帮我们买好一点的子孙
《病中行句》
你有祖国,这样很好,祖国将你的食物置于盲中。
你吃手的叶子像蚕,仿佛拒绝哀默
有更多的蚕附在上面,更多的
你们吃下这些黑暗如同一场虚拟的雨声。
这样很好,祖国将你置于盲中。
你和它并肩(事实上你感觉到孤零零)低头注视脚下这颗星星,
它会从中突然坠落,也可能骤然升起;
总之它喜欢用这种非人的方式将你考验,
你从星星上脱离如同你的一块肉被它割弃。
遥远相映的两条河水在哑的嘴里交融,
失真的泥土里一个词语向下,
通往那个应该的时刻,并非这一时刻
你有祖国,这样很好;
衰老并没有拿出来典当,泪水将从人的眼里涌出。
《和解》
走进一座屋子
安全地成为厅中摆设的一员
仿佛时间在那里未曾裂开过
静静地坐在里面
不会成为访客
也不会成为主人的某个孩子——
必须站起来迎接每个质问的人
一切如常
时光虽不会在注视的缝中滑走
但是它停下来
让皱纹和固执变得更深
像被制止的抽泣
无法平静地、近乎理智地去享有
它因新生而重得的幸运
《花园》
村庄像散落在野外的花朵
宁静、深沉
它的花期漫长、花瓣细微
并没有哪位神前来嗅一嗅它们
一些泥路弯曲
像过往的蜂蝶一样将花蜜采食
稻田从来都只是它的睡梦
丰收或者灾年
只是它偶然的一次惊醒
环顾四周无人
又像哭累的孩子般进入另一种安眠
《花体》
圣母来教穷人的孩子。
露水凝聚,滴向赤裸的手臂。
奔跑着,将一束野花放在沉默的中间,
或者拥抱,不需要更多的表达;
更里面传来病人的呼吸。
用泥土和沙孩子们建造出一座现代的房子,
翻开书页我发现你一根长长的头发,
红色波浪的线那是新娘,
你画我圆圆的眼睛里一个抽屉尚未合上。
有一些不存在的词语会让我们突然靠近,
在信里我将把生活描绘得没有悲伤,更加欢快。
《我父亲的画像(二稿)》
他微微仰着头
静静地处于那个黑白世界
面容已经变得模糊
但是嘴唇紧闭、表情严肃
如今依然能够分辩
甚至是一种隐匿的羞涩
仿佛一面民族的旗帜竖立在我们血液之间
他微仰着,向后
仿佛在人群中有一个挣脱
又如被命令停止的马匹
在瞬间升起一种茫然,但又傲慢
如果他还年轻
紧促的中山服包裹不住那种光芒
从观望者的眼前迸射开来
让所有人都臣服、应和那个时代
那么他完全不用冷漠地坐着
双腿交叉,让人感觉他是在蓄积消失的力量
预示着曾经的失败
他的头微微后仰
突起的膝盖承担着当时整个的思想
如同不堪重负——
双手又轻轻将它按住、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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