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两个等待者——或彼、或此，摆渡人，打渔人

地点：渡口边

时间：随时变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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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彼：朋友，你也在等船？

或此：我在等想等的。

或彼：你想等什么？

或此：还没想好。你呢，朋友，在等船？

或彼：我已等了很多年，仍不见要等的船将我渡到对岸。

或此：春来了。

或彼：我见过渡口边的那株桃花盛开了一百次，又凋谢了一百次。你瞧，就那株桃花。

（或此顺着或彼所指方向望去，看见不远处江边一株枝叶光秃的桃树。）

或此：秋去了。

或彼：可我还在这渡口边等。

或此：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或彼：你在吟诗？你还有闲情吟诗！

或此：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或彼：我明白了。你在等哪个女子。嘿嘿。

或此：你要等的船恐怕不会来了。

或彼：我不在乎。反正我有时间等。

或此：你很有时间？

或彼：我有等待的时间。

或此：时间？

或彼：看，好像有船来了。

（或彼举目眺望江面。或此却作起沉思状。一叶小舟由远至近。浆声荡漾。一摆渡人划着船出现。）

画外音：生命是一场等待

        从此岸等到彼岸

        这荒诞如梦的世界

        不过是一个匆匆驿站。

（摆渡人将船划到了渡口边。）

或彼：船家，我要去对岸。烦劳船家帮我渡过去。

摆渡人：我从对岸来。

或此：下雪了。

（雪花飘下来，落到江面上，便化得杳无踪影。）

或彼：船家行行好，将我渡到对岸去。我会多给你船钱。

摆渡人：我要回家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

或此：雪大了。

（雪花飞扬。）

或彼：求你了，船家。我给你双倍的船钱。

摆渡人：改天吧。

或彼：改天什么时候？

摆渡人：我想去对岸的时候。

（摆渡人上了岸，将缆绳系在了木桩上。）

或彼：船家，你就行行好。我给你三倍的价钱。

摆渡人：我跟你说了，改天我想去对岸的时候再渡你过去。

或彼：改天什么时候你想去对岸？

摆渡人：明天，后天——也许明年，后年——

或彼：天哪，那要我等多久？

摆渡人：随你爱等多久就等多久。

或彼：我已等过一百次桃花开了又谢了。你瞧，就那株桃树。

摆渡人：你可以再等一百次桃花开了又谢了。当然，你要是不愿再等下去，也不勉强。

或彼：你——

摆渡人：我现在可要回家了。老婆还在家里等着。

（摆渡人欲往前跨出一步，转身又回到了船上，拿起船桨，重新上了岸，经过或此和或彼的身边时，颇具嘲讽地瞅了他俩一眼。摆渡人扛着桨走了。）

或彼：唉，什么人呀！

或此：雪停了。

（江面茫茫。天地间一派银装素裹。）

画外音：生命是一场等待

        从此岸等到彼岸

        这荒诞如梦的世界

        不过是一个匆匆驿站。

或此：你去不了对岸了。

或彼：管你什么事！

或此：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或彼：又来了！

或此：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或彼：朋友，看来你也见不着你的心上人了。嘿嘿。

或此：我说了我在等心上人嘛？

或彼：那你念什么诗！

或此：你去不了对岸了。

或彼：不管你的事！告诉你，反正我有时间等。大不了我再看上一百次那株桃花树开了又谢，谢   了又开！

或此：你有事？

或彼：什么？

或此：你去对岸有事？

或彼：没事。

或此：那干吗非要过去？待在这里不也一样？

或彼：不一样。

或此：有什么不一样？

或彼：此岸非彼岸。彼岸非此岸。

或此：此岸即彼岸，彼岸即此岸。茫茫尘世海，回头即是岸。

或彼：反正我要去对岸。

或此：桃花又要开了。

（冰雪开始消融。小舟仍泊在岸边。有歌声隐隐约约飘来。又一只小船由远及近，顺流而来。小船上有一打渔人。）

画外音：我居江上住，

        随江自漂流。

        漂至江上游，

        上游何所求？

         ……

或彼：船家！烦劳船家能否渡我到对岸？

打渔人：客官，我不去对岸。我去下游。

或彼：去下游？

打渔人：去下游打鱼。

或此：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打渔人：客官，你要是去下游，我倒可以送你一程。

或彼：船家，我不去下游。我要去对岸。

打渔人：那我就帮不上忙了。我要赶着去下游打鱼。下游来了很多鱼。去晚了，鱼就跑光了。

或此：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船渐行渐远。歌声也慢慢飘逝。）

画外音：我居江上住，

        随江自漂流。

        漂至江下游，

        下游何复求？

         ……

或此：我说过你去不了对岸，永远去不了对岸。

或彼：求你，别再念诗了！听得我头都大了，——既然你没在等你的心上人。

或此：我不在等我的心上人，那我在等什么？

或彼：谁知道你在等什么。

或此：你瞧，那株桃树抽出嫩芽了。

或彼：已经是一百零一次了。

或此：我明白了！

或彼：明白什么了？

或此：明白了我在等什么。

或彼：等什么？

或此：在等我自己。

或彼：你自己？

或此：没错。我在等我自己，我自己——

或彼：你不是一直在这儿？

或此：我在这儿，又不在这儿。我即我，又非我。

或彼：哦——

或此：朋友，我要走了。

或彼：走了！去哪儿？

或此：桃花开了。

（或此走了。留下了或彼独自一人在渡口边。那小舟仍泊在岸边。不远处那株桃树长出了花骨朵。江面上烟波缥缈，望不到彼岸。也许根本没有彼岸。也许彼岸就是此岸。）

画外音：生命是一场等待

       从此岸等到彼岸

       这荒诞如梦的世界

       不过是一个匆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