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巨人。 是杨利伟,是翟俊杰,是神舟飞船上的一个宇航员。我以一种无法想象的姿势坐着,对,我耳朵里面一个叫前庭的器官告诉我,我是正坐着!我正在往下看,我确定,地球的方向绝对就是下。通过飞船上窄小的舷窗,我看见非洲灰黄的大地上趴着的乞力马扎罗山,据说那是非洲第一高峰!而此时,它却像懒婆娘早上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脏不拉几的黑不黑灰不灰的被子一样窝窝囊囊的趴在那里。只是,那灰黑的山顶之上,一点皑皑的白雪煞是耀眼,好像晴朗夏天的清晨,荷叶上极小极小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露珠。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服装设计师。 是karl lagerfeld,是Tom Ford。我已经功成名就,我再也不必为设计出引领时代潮流的服装而绞尽脑汁。此时此刻,我轻松的坐在巴黎时装周最靠近T台的座位上,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台上走秀的世界级名模那白花花的大腿。 那个白人模特,她薄如蚕翼的披肩,中间以一颗暗黄色并散发着钻石般璀璨光辉的纽扣牵系着。她并不丰满的胸部没有任何能称之为文胸的哪怕一点点布片的束缚,若隐若现。那颗纽扣罪恶的在那里发出邪恶猥琐的坏笑,它往两边看看,左边是一个乳房,右边也是一个乳房!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战士。 是董存瑞,是邱少云,是狼牙山五壮士中的马宝玉。我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伤口,我的鲜血已经快要流干。可是眼前,漫山遍野的都是癞蛤蟆一样爬过来的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他们仰着一张张丑陋的怪脸,张牙舞爪的向我扑过来。 痛,痛的已经麻木!我的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已经射向了那个挥舞着刺刀叫嚣得最狂妄的小鬼子的胸膛,此时此刻,我的身边只剩下最后一块石头。可是,它那么小,那么小,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把某一个敌人的脑袋砸开花!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帝王。 是刘彻,是李世明,不,是风流的爱新觉罗·弘历,老喜欢下江南的乾隆。此时此刻,我已经老迈了,我把自己编织的满是光环的“十全老人”的帽子小心的戴在我头发已经花白的头上。 享受完“千叟宴”以后,我坐在高高在上的宽阔的龙椅上,环视着冷清的朝堂。今生无憾,我可以休息了。于是,我想起了我的十五皇子,颙琰。我转身抬起头,正大光明匾额就在我的头顶上。它被一颗黄黑色的钉子高高的挂在那里。此时此刻,那个钉子对于我而言简直是可定乾坤。因为,在它的下面,躺着我的传位密诏,那是我大清国的绵延永昌的希望!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超级球星。 是贝利,是梅西,是德国队的夺冠英雄马里奥-格策。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我渴望着绿茵场,渴望着足球。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赛了,决赛啊,世界杯决赛啊!可惜,我还是没有得到首发的机会。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我不能放弃,德国战车更不会轻言放弃。我在场边认真的做着准备活动,随时准备着!此时,比赛时间已经到了88分钟,看来,加时是不可避免了。教练,那个老是穿着深色衬衣的长发老帅哥,他的眼神冷峻坚毅,他示意我上场! 好快啊!一转眼二十五分钟就过去了,我看见梅西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疲惫。这时许尔勒左路突破传中,皮球越过一个人,因该是德米凯利斯吧!我看见了,看见了那闪着光的“Brazuca”就在我的脚下,在距离球门4米,或者是更近的地方,我胸部停球,随即左脚凌空勾射,球直奔球门远角。 我赢了!德国队赢了!全世界为我喝彩,德国为我沸腾! 而,实际上,我只是一个病人,一个被肾结石折磨的两天两夜没闭过一下眼,痛得表情极度扭曲浑身直冒冷汗,腰部已经痉挛弓得像一只活活被煮熟了的油闷大虾! 此时此刻,我高高的耸立在狭窄的卫生间里。在我打了二九一十八瓶盐水并按照医生的要求喝下了六六三十六杯温开水跳了足足一万零一次跳绳之后,我感觉到我的膀胱极度膨胀。一阵虫爬的痛感由肾脏经过右侧输尿管来到膀胱的最下端。一种流血的伤口被坚硬的带着棱角的岩石摩擦的美妙感觉从小腹急速上升,瞬间传递到大脑的痛觉神经。经验告诉我,它已经在那里了,就快出来了! 我已经忍无可忍,一声大叫之后,一股淡黄色带着血丝和37.5摄氏度体温的液体喷射而出,直逼便池。“啪!”的一声天籁,那声音犹如清凉夏日午夜一声夜莺的啼叫,犹如无数大小不一的珍珠落入精致的银盘,犹如……。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只能说,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那优美动听的声音在我那简陋的卫生间房顶和下水道里久久回荡,不愿散去。 我望着便池里一颗如黄豆大小的黄不黄白不白还闪着光的石头,狠狠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你总算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