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大贵处取书:一本鸟兄的《东张西望》,是我早就想拜读的;两本《玉溪》杂志;一本喻学勤老前辈的摄影题图诗抄,画册本就很精美,加上李莉、何鸟的配诗,又多了些锦上添那个什么的意境;还有田学文先生的新作《岁月回响》,田老师我久闻其名但未曾谋面,不过前两天还听说他出书后请艾扎、郑客去喝酒庆祝,吃的是牛肉。郑客说,吃得很过瘾,又说:“牛肉贵啊,太贵了,他妈的!” 我刚到家,郑客脚跟脚就来了。事前也没打过电话,QQ上更没有预约(其实他根本不会玩什么QQ)。到了我家的窗户底下,就一连声地喊:“魏师,魏师。”声音不大,但我听得很清晰。于是边去给他开门边说,喊什么呀,直接进来就是了——我在家的时候,大门很少上锁。再说,我的耳朵非常敏感,他来到窗户底下停单车的声音,弯腰锁单车时咳一声嗽的声音。这些,都是他进门前惯常给我的提示。 “你来得真巧,我出去刚回来。” “是吗,那还真是巧。” 进门以后,他说:“我来向你咨询个问题”。 “不忙,我先给你烧水泡茶。” 三分钟后,水就开了。抓了一撮自己配制的糯米香茶给他泡上,喝了二巡,他说:“味淡了,再加点茶,还有吗”? “有,当然有。”我给他加了一撮,他又说,“再来点。”其实我心里知道,并不是茶叶放得太少,而是他老兄觉得我的茶确实好喝。好在我家里别的没有,茶和酒可从来不缺。 在我烧水泡茶的间隙,郑客在浏览我的电脑屏幕,看着我刚刚胡乱写出的几行文字,他竟然说:“好诗呀,这就是诗。”其实哪里有什么好诗,屏幕上的那几行文字,是我刚刚想起来胡乱写上去的:“熟悉自己的母语/但我却不能正常发声/在云南,我说云南话/到四川,我说四川话/到了北京,我就说北京话/去了天津,见到两个云南人/他们,都说我不是南方人。” 不过,和郑客在一起,关于诗歌的话题,只要开了头,就难于收得住。 “读过樊中蔚的诗歌吗?昭通盐津的。” “读过啊!” “沙漠上的每一粒沙子/都是一粒渴死的水。写得真是绝了!他妈的。” 刚说到这,他却起身走到阳台上去了。 “你干嘛?” “看看我的单车在不,莫被偷了。”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们这院子是全方位监控,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四五个保安不停地巡查,谁会要你的破单车。” “是是是,你们这是重点安保单位”,他复又进来坐下。 “你说得对,比如臧克家的‘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有的人写出一句诗,就够吃一辈子了!” “就是嘛,他妈的!” “你的诗不错,问题是你得多写,你这个家伙太懒了(这家伙1992年就在文化部主办的《中国文化报》发过半版长诗)。” “以前是懒,现在又想着怎么才能找个媳妇。” “你早干嘛去了,真是的!” “唉!都是酒害的。” 郑客好酒,早已名声在外。酒,成就了他的诗,却误了他的女人。我想应该是这样。 村长在《文友》里开篇就这样写他:“酒洒在桌面上,还要蘸了擦腿,这是郑客的作风。”大贵在《诗人郑客小传》中则说:“好酒贪杯,但从不失态/更不会给人添乱,酒德上佳……酒须饮,诗可作,铗休弹”。中午,他自己在家煮碗面条,炸一碟花生米,也要自斟自饮,喝上二两。下午如果有人请酒,就应承得爽快:“不用来接,我骑自行车,一会就到。”等大家都喝好了,如果酒剩得多,他会连瓶子一起带走,剩得少,他就拿出带在身边的小塑料瓶,把剩的酒一滴不剩地倒进去,再仔细揣进衣兜,留着下次再喝。如此这般。 唉!如果郑客对待女人,也像对这酒一样锲而不舍,倍加珍惜,哪至于50岁了还打单身。 眨眼就快五点半了,于是我问他:“你不是要向我咨询什么问题吗?” “是的,是的。你说我这个手机,录像咋个录不上呢?” 这家伙刚买了个智能手机,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儿,宝贝得跟亲儿子一样(可惜他现在连媳妇也还没有,更别说儿子了)。 “可能是储存卡满了。” “可我刚才买了张储存卡插进去了。” “那应该是设置问题,你重设保存路径了吗?” “不知道,嘿嘿。” “拿来我看。” 这老兄打开随身带的一个小布包,又掰开别人送的一个旧皮夹,才拿出了他的新手机。递给我时,一再重复:“你可别把我里面的照片和录像弄没了。”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还是要小心,千万不能删除了!” “你放心吧,不会的。” 我接过他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手机,一秒钟时间给他重置了保存路径。 “慢着慢着,你重新来一遍,让我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弄的。” 于是,我又以过慢镜头的方式,边解说边重新给他演示了一遍。 这回他看清楚了,原来如此简单。但他还是不放心,硬是又现场录了几分钟的录像,然后再播放,看到一切正常,才像个傻瓜似地笑了。然后说了句: “我真土,他妈的!” “你就是土。确实土!” 是啊,一个活在当下的城里人,年龄不过五十,却不会玩智能手机,不会电脑打字,一直不讨媳妇……难道不土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小地方的文人大多类似,比如柏叶,比如艾扎,比如阿才,比如李世宗、李仕学,还有刚才出去时路上遇到的三疯……我都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洋气。 当然,我自己也一样。 (作者魏仁刚,曾用笔名蓝岛、曼陀罗等。当过教师,做过编辑,1984年开始在省内外媒体发表作品。云南玉溪市作协会员,现供职于玉溪市广播电视局总编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