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一年,你六岁,我六岁。
你被阿姨牵着,我被妈妈牵着,很不情愿的跨进了小学的门槛。
背着红布缝制的书包,头扎两束高高的翘辫子,乖乖站在报名处的门外等妈妈。不一会儿,妈妈出来了,你也被阿姨牵着手出来了。接着,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师也走出来了。“她就是你们俩的班主任,快叫‘田老师’!”妈妈扯着我的手臂,厉声厉色示意我们快喊老师好。
“田老师,好!”你的嘴特别软,喊的老师心花怒放,直摸你的头连连夸赞。
而我,呆呆的躲在妈妈的身后,不出一点儿声音。
“这娃子,从小嘴就笨,田老师,你就别见怪。”凑上前,妈妈带着失望的腔调给老师说。
老师爱怜的从妈妈身后拉过我,捏着我红嘟嘟的脸蛋,连说:“真可爱!”
妈妈和阿姨走了,老师牵着我们走进了教室,安排在了靠右边的头排位置。你坐在我的左边,我坐在你的右边,你习惯着我的霸道,我习惯着你不安分的晃动,一习惯就是六年。我不允许你超出课桌的三八线一公分,若超出包揽我一周的值日安排,不服从,我就哭着告诉老师你欺负我,看你咋办。
我很坏,真的很坏。几十年后再谈起,你只说:“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二)
那一年,你十二岁,我也十二岁。
恋别无忧无虑的童趣校园,解下相伴六年的红领巾,从此,再也不是童年。
中学的校舍在镇上,家在隔着几十公里的村庄。不得已,学会了蹬骑单车,还是横有杠杆的大单车。暑九寒天,风雨雷电,来来回回从不曾间断的往返于家和学校的路坍。起初,刚刚学会骑单车的我,总是摔倒、划伤,单车也严重抗议罢工。
“怎么那么不小心?来,我载你。”没等你说完,一跃跳坐在了后坐上。我喜欢坐你的单车,安全、放心,不担心会摔倒,就算摔倒,倒地摔伤的也是你,不会是我。
时间久了,你的单车后面多了一个跟屁虫,同学之间的窃窃私语也多了起来,不经意总会传入我的耳朵,再到后来,妈妈也开始质问起了流言蜚语。迫于妈妈的压力,我转学去了县城的中学,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下学,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慢慢地在习惯,习惯一个人的求学模式。
后来的后来。几十年后再谈起,你只说:“载你骑单车,很有挑战性。”
(三)
那一年,你十五岁,我也十五岁。
中考成绩太不理想,彻底伤透了妈妈的心,亲朋好友异样的眼神眷顾我,一再问我落榜一中的原因,是压力大?还是早恋?我无处可躲,只能关闭自己,郁郁寡欢的度过一整个暑假。
转眼,漫长的暑假结束了。村口碰见你,方知你的中考成绩也不理想,仅仅勉强考进了三中而已。你说,补习伤神伤脑,你不想。三中,离家太远,你也不想。思来想去,你决定跟你表哥去湖南读中专,还说那里只读专业即可,毕业还保证工作安排。
我心动了,真的心动了,不为那所学校,只因为你也去。在你问我是否要去的那一秒,我就已经做足了准备,连连的点头。
如愿以偿,来到了陌生的异乡求学,开始的不习惯,几乎是天天抹眼泪。
你说:“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地,习惯了陌生的环境,也渐渐地爱上了。
爱上了学校的一切,也爱上了有你的每一个瞬间,只是,和爱情无关。你懂,我也懂。尽管在旁人眼里,形影不离,出双入对,就一定是恋人。可我明白,太过相似的性格,谁也不会迈出那一步,超于朋友的那一步。也或许,你也明白,如此的惺惺相惜,就应该一辈子去珍惜,而朋友之间的纯洁,才是最好的润滑剂。
谁说,喜欢就一定要拥有?只在心里惦念,比朋友惦念的多,却比恋人记挂的少。
(四)
六年前,你十八岁,我也十八岁。
同时,踏出学校的小门,迈入浑浊的社会大门。你去到了羊城广州,我来到了经济窗口的深圳,踏上了青春的寻梦旅程。一路爬,一路跌,一步步的直往前走。我聆听你的无奈,你分享我的忧愁,通过手机的传递,抵达彼此的心窝。
寻梦路上,孤单彷徨,但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倾听着,在每一个需要的时刻。
寻梦路上,跌跌撞撞,但至少,还有一个人支持,鼓励,在每一个失意的阶段。
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这是我常说的安慰话,既是安慰你,也是宽慰我。明天如何,我真不知道,能不能从头再来,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振作,我也会舒心,这样,已足够。
如今,你虽不是事业有成,但能力俱在,能量聚集,只侯一个合适的支点。
(五)
前年时,你二十一,我也二十一。
这是一个成熟的年龄,睿智的年龄,也是大人们开始逼婚的年龄。我亲眼看着,阿姨忙前忙后,忙得不亦乐乎,不厌其烦的为你安排相亲的对象。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知识渊源的,也有大字不识一个的,总之,各类型均云集。可怜父母心,为儿女操心,上至人生大事,下至细枝末节,总是操前忙后的奔波。
你说,真想逃离。逃哪里去?你也不知道,只是厌烦了相亲。
我说,试着接受。说不定,相陪你一生的那个她,就会出现。
……慢吞吞地,你终是问起了我的感情状况。“你……现在可有男朋友?”半晌沉默过后,我开起了玩笑,没有如何,有又如何?话一出,我就后悔了。你是那么地不善言辞,被我这样一问,肯定会瞠目结舌,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只是问问,关心关心而已。”我看到,你整半边的脸红至耳根,欲言即止。其实,我很想如实说,我没有谈男朋友。可是,我不能,还是不能……我给自己一个理由,等明年再看。
明年再复明年,年年都有明年。只是,于我们,没有几个明年可以等。
(六)
此年的今天,你二十四,我也二十四。
从你说,今年的腊月十三你要结婚,我一阵失落,莫名的失落。随即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心绪,堵得发慌。开始,我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激动,为好朋友的幸福在激动。
从楼下的十字绣专卖店,挑买一副嵌有“永结同心”的图案绣,生平第一次拿起和我无比陌生的针线,一针一线绣出图案,一针一线绣尽祝福,说不清,道不明的祝福。你说,你能懂,全部能懂。突然间,压抑的颗颗泪珠夺眶而出,赶紧背向无人的角落,擦拭。
“她好吗?你爱她吗?”多余的问题,我却是很想问。怎样的答案,我都是很想知道。这一刻,我明白不了自己,如此纠结,究竟是为哪般?
“我不知道,所有人都说她很好,她对我也很好。”这样就够了,她是爱你的。听着你的回答,我满意的连连点头,只是很想逃,逃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这次,换我迷茫了。
拼命找尽借口,不去参加婚礼的借口。就只有不回家,这样,我可以躲避热闹,然后在心里安安静静的祝福你,只在心里,不在现场。
这样的结局,很好。起码,我和你,一辈子都是朋友,知己知彼的朋友。
(七)
还未到的,腊月十三。
你一身西服打扮,手挽一袭洁白婚纱的新娘,满脸幸福洋溢,穿梭亲朋好友间,接受此起彼伏的祝福。那场面,幸福的可以沉醉。那幸福,沉醉的让人艳羡。
举杯,敬你们一生恩爱。再举杯,敬你们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有个角落,看不见的角落,还有一个身影,在知己之外的距离,默默的祝福你。
如果感知,请,加倍加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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