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等着一个人。邂逅、相识、相知。冥冥之中,我开始相信命运的苦心安排。毋庸预言的人生,我相信人心的虔诚。譬如四季的更迭,轮回的良善!
去年的时候,我和楠来到了那个南方的城市。临行的那天,还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初三,新年刚过。楠是赶着回去加班,而我是第一次随他去一千公里之外的南方。楠对我说,真想快点儿到,南方比家里要暖和多了。我说,那我们明年就在南方过年好了。楠没有说话,转过头去望他在雪地里走远的母亲。那个在雪花的重围里,衣着朴素而臃肿的母亲。她撑着一把很小的雨伞,洁白的雪花覆盖了它本有的颜色。雪地上有很多凌乱的脚印,不断的点缀,又不断的消失。
冰凉的火车终于开动了,宛如从雪地里抽出一根掩埋的树枝。透过模糊的车窗望去,家乡的天空灰暗而陌生。楠说,明年过年的时候我要回来,她身子不好。我突然发觉楠的眼睛很湿润,像婴儿的眼睛。我亦知道她的母亲是一个活得很苦的女人,这是单亲家庭的不幸。楠的父亲我从没见过,即便我们是邻居。这些年来,她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楠是在外漂泊了多年的人,一方面是为了生存,另一方面是为了病中的母亲。而我又是为了什么,却一直想不清楚。正如我现在也想不清,突然放弃学业,突然想去到很远很远的南方。
来到南方的第一天,阳光明媚,天蓝如洗。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突然有了一种很莫名的归属感。我不知道,我喜欢这个城市,还是喜欢这个城市里温暖如春的季节。没有雪花飘过的冬天,真的不太冷。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游荡数日之后,楠便对我说,旭,你该找份工作了。我说,也好,反正这个城市有得是时间去慢慢熟悉。很快,我便经楠的介绍而有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忙碌的时间,会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过去。一个月,两个月,都如幻灯片似的转瞬即逝。我想,我已经渐渐溶入这个城市了。我不再是被家所禁锢的倔强儿子,也不再是被老师所认定的叛逆学生。我想,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认识枫,那是从我离家算起有三个月的时候。我因为认识楠,而认识枫。我和枫年龄相仿,同样是活在没心没肺的青春年华。枫没有什么娱乐方面的爱好,唯一痴迷的就是喜欢谈他那把破吉他。记得有一天,我们三个相邀出去喝酒。途中,枫醉醺醺的说,你们听着,我以后一定会为成一个着名的音乐家。总有一天,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人来听我唱歌。枫的嗓音很大,简直到了语惊四座的地步。但当餐馆里转瞬的一鸣惊人与鸦雀无声过后,涌来的便是如潮水般的嬉笑和谩骂声。只见枫咆哮地用手指着嬉笑的人群,说,你们等着。说完他便像发了疯的冲散了人群,很快就消失了灯火阑珊的夜色里。餐馆老板以为那家伙要来闹事,便急忙打电话叫人过来。餐馆里很多人都逃之夭夭,但也有一些留了下来。譬如我和楠,还有那几桌看上去很不知死活的家伙。
大概过了五分钟之后,枫回到了餐馆,而且是只身前来。他还没等餐馆老板开口,便说,老板,我想在你这儿演奏几曲。说完,他便将捏在手里一百块拍在老板的收银台上。老板见钱眼开,连说请便。众人见此,一片哗然。顷刻,餐馆的客人都如鸟兽散去。剩下的仅有我和楠仍坐在空荡的餐馆里,我顿时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枫晃荡地拎着吉他走来对我们说,你们不会也想走吧!那刻,我很想笑,但我笑不出来。枫的眼里积聚着泪水,好像在拼命忍着不滴下来。他说,他们可以取笑我,但你们不可以,你们是我的朋友。买这把吉他的钱是我妈靠捡了好几年破烂儿才换来的,我若是对不起它我就去死,它就是我的命!说完,他便很认真的弹起来。那是《光辉岁月》的旋律,但他却是用普通话唱的。枫高亢而激昂的嗓音,很快便吸引了来去匆匆的路人为之伫足。那晚的星光很灿烂,枫的声音也在我的耳朵里流连了很久很久……我知道,我是理解他的,像那俞伯牙和钟子期一样。我们都有一个很遥远的梦想,只不过枫痴迷于旋律,而我则钟情在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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