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一条胡同,不是很长,两边全是狭小的小饭店。胡同口是一家卖饸烙面的,主人姓张,右脚微跛,脸上永远是一种想起叫做憨厚的笑容,隔三差五的早晨在他那里吃上一碗面。
老张有个女儿,有时会给他帮会忙。小姑娘在我记忆里,一直是牙齿微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响地忙前忙后,很麻利,天冷的时候,手指通红,有些肿胀。7点20一过,话也没有,在衣襟上擦擦手,蹬上自行车就走。后来在攀谈中得知,孩子上高三,成绩也不错,说起姑娘时,老张的眉角会飞扬起一丝不易查觉的表情。
慢慢地有时也和老张的女儿说上一两句话,很少。直到一次我带的笔计本遗忘在那里,第二天再去时,小姑娘仍然有点怯生生地把本还给了我,嘴角挑动了一下,终于也没有说什么。“小茹,有什么事吗?”,孩子叫小茹。“我…我能不能到你们那里去上课?”眼角连抬也没敢抬,我分别感觉到她是在怕拒绝,“当然可以!”“可……”姑娘看了一眼她的父亲,后面便不再言语了,我知道她是考虑到学费的问题,“你去吧,我给你写一个证明,剩下的事,你就不用考虑了”。我打消了她的疑虑,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写好了递给了她,她没伸手,我塞到老张手里,就走了。
周末时,打电话问了一下,那边说小茹已经上课了,执意要坐在过道里,不占用桌子。
又一个清晨,老张的面摊。吃完后要走,老张叫住我,递过来一个纸包,打开一看,全是皱皱的零钱,厚厚的一迭。
“你这是做什么?”我还了老张。
“孩子不能白上!”眼神竟然是那么的倔犟,“不然会让人看不起我”。
“我已经替你交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再说,孩子上学还要你操心呢。”
我最终没有挣脱开老张那双粗且有力的手。
每次吃饭,老张或小茹都会和我搭上几句话,很平静也很自然。小茹的成绩也是不断地有好消息传来,一模、二模后已经在全年级上到了前三名的成绩,我每次听到,都会大叫一声:“小茹,给我添碗汤!”然后,在小茹低着的脸上,看到带着红晕的一丝微笑,把我的碗给加的尖满尖满。
高考后,老张和小茹也曾问过填报志愿的事,分数是633,我着实地也自豪了许久许久,最后定下几个认为满意的大学,前提是学费要低一些。
那一天好象7月底,早晨起的早,散步到老张摊前时,还没几个人。老张很异样地打了个招呼就忙起来了。
今天的面好象多出了一些,也没在意,吃到最后,下面是一个荷包的鸡蛋!
“老张,这是……?”
“孩子的通知书来了,哈工大,学费还给免了一半,茹学校给写的信,人家给免了一半”老张语无伦次地说着。
“小茹,来碗汤!”
“小茹今天早晨我没喊她,让她多睡会,昨天哭了大半夜,高兴的”。“明天我带她回老家,明天不出摊了,今天给你多加个鸡蛋,俺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我眼角开始模糊了,回味一下刚刚吃过的面条,喝过的汤,分明有一种味道,叫幸福在里面。
和老张道别,悄悄地把那一直带在身上,包着皱皱零钱的纸包压在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