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回到家乡时,总会与儿时的发小回忆起童年记忆里的故乡。虽然我们这辈人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那时各家各户的生活都不算宽裕,只能维持温饱而已,但忆起残存在记忆里的童年,在故乡生活所经历的那些点点滴滴,还是会带给我们些许的温暖与感动。 故乡位于鲁北平原,北邻山东境内著名的小清河,南靠中国北方难得一见的麻大湖。百余户人家的小村庄,蜿蜒分布在郦道元《水经注》中提到的那条古时水两边。家家户户,白墙灰瓦,篱笆小院,掩映在绿树丛中。河上人们用木板搭建起形状各异的简易小桥,方便着人们的出行,河里穿行着简易的小船,方便着乡人们的劳作。河湖相通,清澈的水中,鱼儿游荡,水面上杂生着芦苇,蒲草、藕等各种水生植物,它们用深浅不一的绿色,装饰着家乡的风景,将一派曼妙的江南风光呈现在北中国的大地上,让人心动,也让人流连忘返。 虽然离开故乡多年,但无论走向何方,始终走不出对故乡的眷恋。家乡像一片挥之不去的祥云,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故乡经历的点点滴滴,闲暇之余,总会浮现在脑际,让我在温暖的回忆里去重拾童年的记忆。由于家乡是一个水乡,小时候睡梦中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门前的小河里流淌的一溪清流和不远处那葳蕤着满眼碧绿的湖泊。家乡到处有水,这让我自小便与水结缘,并喜欢上了水。家门前那条低吟浅唱的小河,映照过我童年的足迹;那一汪清澈的湖水,也曾浮沉过我少年荒唐天真的梦幻。我们出生在那个被同辈人戏称为生不逢时的时代,当时人们的心灵笼罩在理想主义的光环下,内心充盈着革命的英雄主义情节,在虚幻的梦想里,人们漫无目的地释放着生命的激情。大人们忙于抓革命、促生产,我们自然成了一群无人管束的野孩子,于是三五成群的我们走向了广阔的田野,湖泊,与自然为伍,拜大自然为师,闻着野花香,喝着清溪水,树上爬,水里游,累了,倦了,随便草地上一躺,看天空白云悠悠,飘来荡去;闻风中花香弥漫,清香怡人,此刻我们纯洁无暇的心灵被融化了,随风融化在无垠的旷野里。就这样在一种接地气的生活里,我们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在那个物质极端匮乏的时代,人们的精神生活也同样的匮乏。记得那时最令我们激动的事情就是看电影。在一个空旷场院里,挂上银幕。夜幕降临,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匆匆吃罢晚饭,自带座位聚拢来,看一场露天电影,从习以为常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习惯里走出来,成了老百姓最为惬意的精神享受。平常没有电影演出,人们基本上按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节奏生活。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白天上学,读着内容极为简单的课本。晚上回到家,吃罢晚饭无事可做,便约上要好的小伙伴,到村东头一位王姓老汉家里,听他讲故事。老人孤身一人,没有儿女在身边,眼神不太好,白天一个人在家,也许让他太甘寂寞的缘故,晚上他非常欢迎我们这些半大孩子们到他身边来。老人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是一个很神秘,很了不起的人物。他虽然家徒四壁,一张破旧的桌子上却放着几本古书。这些书纸张很薄,黑中泛黄的颜色,提醒我们这书比老人的年龄还要老,听大人们讲,老汉的故事就来自桌上这几本书。昏黄的油灯下,老人坐在炕上,一边咳嗽,一边讲故事。故事的内容大都是一些来自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的那些狐仙鬼怪之类,老人讲的很慢,我们听得也很认真,只觉得一会儿的功夫,老人便讲了好几个故事。于是老人便停下来,让我们赶紧回家睡觉,免得回家晚了,大人不放心来找。虽然当时听得很高兴,可是离开老汉家在夜色中回家的时候,小伙伴们还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经意间有哪一位调皮的小伙伴突然在黑暗中高叫一声“鬼来了”,这时我们便一下子四散开来,风蹿回各自的家里。心里虽然害怕,可第二天我们依旧喜欢到老汉家里听他老人家给我们讲故事。 水是家乡的血脉,在它灵动温婉的流动中,家乡就像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丽女子,用她的柔美多情抚慰着每一位走近他怀抱的儿女。在故乡的怀抱里,那一汪清澈碧绿的湖水用她的神秘吸引着我们童年好奇的目光。每年冬去春来,春风中,冰消雪融,一片白茫茫的湖水在微风中,波光粼粼,不几天的功夫,水中的芦笋便像亭亭玉立的青春少女,含羞从湖水中钻出头来。差不多一天的功夫,便看不到水面了,一片巨大的淡绿色的毯子罩在整个湖面之上,犹如一块翡翠闪着灿烂的光芒。随着春去夏来,芦苇一路疯涨,一片浩淼无涯的芦苇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各种水鸟呼朋引伴纷纷来到这片充满神秘的世界里安家落户,完成他们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任务。小时候我们常站在河边的高台上,望湖里看去,湛蓝的天空,纯净而又辽远,一群又一群鸟儿从远方飞来了。她们快乐地煽动着翅膀,欢叫着,掠过透明的天空,一下子飞进那翡翠般绿色的芦苇荡,踪影全无。一忽儿平静的芦苇荡里又会飞窜出几只黑色或者白色的精灵,打破绿色的宁静,箭一般直上云霄。此情此景,看一眼是那么令人心醉,终生难忘!夏去秋来,碧绿如洗的芦苇荡渐渐变黄,苇梢上的芦花也开始次第绽放,风吹芦花漂四方,一种晴空飞雪的感觉呈现在眼前。在秋意渐浓的时节,完成生儿育女任务的候鸟们,带上羽翼丰满的幼鸟又踏上了迁徙的道路。冬天一到,农闲的人们开始收割芦苇,随着一片片芦苇的收割,整个湖区又恢复了水天茫茫的气象。在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轮回里,湖区风光,四季分明,用鲜明的景色装饰着家乡人的梦,也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成了一生的牵挂。在故乡度过了我的少年时光,家乡那一汪碧绿的湖水将永远闪烁在我的记忆里。 如今伴随着工业文明的进程,家乡的面貌发生了巨变。门前的河流早已不再流淌,令人向往的湖泊虽然还有芦苇生长,但湖水已经基本干枯。童年记忆里的故乡美景在人们生活走向富足的进步中消失了。但对于我这个离开故乡多年的游子来说,每每回忆起故乡的一切,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有时独在异乡,在梦里回到儿时记忆里的故乡情景,有时哭着或笑着醒来,心中或喜悦,或伤感,不管什么样的滋味,我都乐意接受,也都乐意品尝。只因为,故乡是我生命的起点。在这里,我出生,我长大。在这里,有生我,养我的亲爹亲娘,有与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童年,在悠悠的梦里生花,故乡,在儿时纯真的歌谣里飘香,故乡的风吹来泥土的芬芳,故乡的云飘来游子的思念,在游子的思念中,我深情地回忆着故乡的童年,一丝淡淡的乡愁萦绕在心头,让我在温暖的感动中回眸着人生的来路,心中始终装着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