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老家的温暖,想起太阳直晒着的故乡的村庄,想起老家后院的那块空地,我的记忆里便浮现出一只老母鸡,一只瘦如枯柴且还下蛋的老母鸡——我的阿花。 在悠长的岁月里,它身上独有的伟大却一直保持着沉默。默默地下着蛋、默默地养育着小鸡长大,可它自己最终是静静地死去。 它的一生:勤快,顺从命运,任劳任怨。这位两条腿的家禽,无可非议,是我很尊敬的朋友。她尽心尽意地怃恤后代,到头来,自己却孤独地守着后院的那块空地,身子衰老枯瘦了还默默地下蛋。至使我们家既不想卖掉它,也不想将它杀得吃了。而是让它在后院安安静静地度着晚年。 我不知鸡的寿命有多少年。只知道鸡长大了,要么是被卖掉,要么是被杀得吃了。一般的鸡活不过两年就会了结一生。可阿花曾被我们家喂养了五年。 可怜的阿花!她的样子看起来经受了很大的苦难,性情却还是多么温顺。那年,我们家喂养的鸡不知到哪里吃到了害它们性命的药。其它的鸡都丢了性命,唯有它活了下来。它的头怏怏地,眼睛也处于似闭欲闭的状态,鸡冠乌紫。它静静地躺在后院的鸡笼边。是我的母亲发现了它。母亲跑东奔西地为它买药,喂水,终于将它救活了。我将它抱了起来并轻轻地抚摸它,它那双眼睛却恬静、可爱、忧伤地望着我。仿佛对我要说什么话似的。我便亲切地问它:“怎么啦,阿花,你想吃什么东西吗?”它却摆了几下头,用力地挣开了我搂着它的双手。 那后,阿花是一天一天地变瘦了。它的身子已明显比原来小了很多,羽毛也一天比一天稀少。可它依然每天在母亲搭的鸡窝里下一个蛋。 原本每天我们家都会用鸡蛋做一碗汤的,可对它下的蛋是既舍不得吃,也舍不得卖。只积攒了下来。 那年三月,它突然不下蛋了。每天只“呵呵呵”地唱起了歌儿来。母亲知道是它要孵小鸡了。便用它下的蛋与别人家的换了。为数虽然不多,也有十五六个。 就这样,我们家的鸡频临绝种的时候又接上了绪,我家后院的空地上,又有了不少的鸡伙伴游来游去。阿花,每天就与那些新生的小鸡们为伴,尽心的抚养它们长大。并还经常见它从一个土窝旁的草从中刨来虫子,用嘴叼着喂给小鸡们吃。天刮起了风,它就在刨好的泥窝里静静地呆着,用浑身的羽毛帮小鸡遮挡着的风;天下了雨,它也用自己的身体帮那些小鸡们遮挡着雨,从没见一只小鸡被雨淋湿。可它自己浑身已被雨淋得湿湿的。那些淘气的小家伙,可还像发了疯似的,在后院跑来跑去,有时还有用小嘴叼阿花的头,阿花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痛,还应着小鸡欢快地哼着歌儿,不见它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小鸡们渐渐地长大了,已将后院弄得热闹起来。阿花,却已一天天地变老,它渐渐地远离了那些小鸡,开始在后院孤单地觅食,踱步。 那年秋,母亲打算将一部分鸡拿到集市上去卖。是我捉的小鸡,可阿花还前来叼了我一口。至今我想起来,手臂还觉得有点疼。 如此返复了两个年头,我家后院的鸡已成群。 走过了冬天的凄冷,迎来了春天的太阳。这一天,阿花突然卧在那个土窝里不动了。 我与母亲没大在意,在它旁边撒了一把玉米,就离开家赶集去了。 可等我同母亲回来的时候,阿花已经躺在那儿死了。它把头伸在我放玉米地方,双眸紧闭,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这位无言的朋友,就这么坦然且安静地死去了。母亲吩咐我将它埋了,我选址在阿花曾经帮小鸡叼过食的草堆旁掘了一个深深的坑,像埋葬人一样地埋葬了它。并在埋它的土堆上,我还特意地栽了几蔸花草。每到春天,那个土堆上,花开得是百般娇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