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在塞外的偏僻农村,父亲爱在集体劳动之余莳弄我家院里的小园子,春天种上西葫芦、倭瓜、豆角、黄瓜、白菜、芹菜、韭菜、白菜、萝卜,反正只要我们那寒冷地区能生长的菜蔬,他都要种上一些,等到夏季以后乃至秋冬家里都有鲜菜吃。
在父亲种菜不能种到的墙边、墙角,母亲总是找来一些花籽种上,记得有大淑季、马莲花、山药花、相思腊、还有类似水仙的花什么的。这些花的名称都是母亲这么叫的,反正都是俗名,后来长大才知道大淑季就是锦葵、山药花其实是东洋菊,有的至今也不知学名叫什么。
母亲种的最多的就是指甲桃了,因为它易活,结籽也多,可以收集起来送人花籽。每到六七月,那白的、绯红的、粉嫩的、紫的、米黄的指甲花在院子里争奇斗妍,招来很多蝴蝶绕着这鲜花翩翩起舞。指甲桃可能是因为花谢后结籽的苞,黄绿色小指甲大小,上面有绒绒的毛,像桃子的毛,所以就叫指甲桃吧。实际指甲桃就是指甲花,后来才知道它就是凤仙花。母亲叮嘱,花开了不要糟蹋,让他们鲜艳着不是更好。可我小时候非常的淘气,性格倔强而又执拗,越禁止不让动的东西我是偏要动的,母亲的叮嘱我全不放在心里,放了学回家就偷偷的跳进园子里,偷吃架上刚落了花的小黄瓜纽、非常酸涩的未熟的小苹果。因为母亲的眼神不好看不见我,我溜到花墙跟儿捏那些落了花在孕育种子的指甲花果,觉得声音很悦耳,“啪”的一个,“啪”的一个,捏了的果皮就自动卷起来了,任浆嫩的花籽落在地上。
说起指甲,记得小时候母亲有很多禁忌,比如吃饭拿筷子的手,无论那个手指头都不能伸出来,说是伸出的手指对着了谁,就会对谁不利。我自从会用筷子起就是个左撇子,和家里人同桌吃饭往往会碰掉别人的筷子。那时家里共八口人同桌而食,因为我的左撇子经常和别人的筷子打仗,所以每次吃饭我的左手都是对准墙或对准角落的。
指甲花盛开的季节,也是雨季最频繁的季节,那雨后的彩虹横跨天空,绚丽无比。小时看见彩虹往往都不由自主的指给身边的人看,边指边喊:“看!绛!”我们小时管彩虹都不叫“彩虹”的,都叫“绛”。如果母亲在身边会制止我用手指去指彩虹的,母亲说会得“转指儿”还是“断指”实在是说不清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后来我的右手食指真的就坏了,指头肿得很粗,指甲处紫淤,发痒而且疼得嗷嗷直叫。这时母亲一边埋怨我说这都是用手指“绛”造成的,一边摘来绛紫色的指甲花瓣用两片石头捣成糊状,碾碎一些家里去年做粉条剩下的白矾和指甲花糊搅匀,敷在我的坏指上,然后用粗布包好缝衣线扎牢。如此反复几次,居然好了。按现在看来就是小时候手指什么都抠,感染得了甲沟炎而已。
而今,勤劳、辛苦的父亲早已离开人世多年,年迈的老母亲人还在遥远的塞外。每当指甲花开的这个六七月的季节,我都想起了童年一些往事,也勾起了悠悠的故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