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扯帘,开窗,眺望,又是一个艳阳天。
一股清香,一股特有的清香瞬间挤了进来。什么香味这么浓,这么沁人肺腑,鼻翼抽动,极目搜寻,噢,找到了,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只见楼下花圃里的几丛丁香已然开放,毋庸置疑,香味就是丁香释放的。这是几丛紫丁香,细碎的花瓣,初吐翠绿的小叶,看上去有些孱弱的枝条,那紫色的小花全都绽放在枝头,缕缕的清香就是它们在吐纳。
看着,嗅着,想起了小学校园里的丁香树。那是一排好几株相连的丁香树,那是盛开雪白花朵的丁香。时令一到满树洁白,香气四溢飘满校园。我就读的三一班教室就紧挨着丁香树。那香味浓的,隔着校园的围墙,外边的马路上都能闻到。我回家对父母说起过这几株硕大的丁香,果不其然,母亲第一次来看住校的我,就是循着丁香的香味找到的。
天暖窗开,上课的时候,我的目光在黑板与丁香花之间游离着。记得有一次,几只采蜜的蜂儿闯进了教室,同学们吓得弯腰屈胯东躲西藏,闹了好一阵才把蜜蜂驱赶出去。不知是我们人小还是丁香树大,下课的时候,淘气的小子们会在丁香树的枝杈上打提溜玩,当然,免不了被老师“责骂”。
丁香开到盛花期就渐渐的发黄了,树叶也随之大了起来,完成了生命轮回的丁香花,在熏风的催促下慢慢的飘落了。地上,淀起一层厚厚的白黄色花骸,今天还是软的,明天就干枯了,越来越干,捧在手里嚓嚓作响。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姓谢的女老师,来自京城。记忆里的谢老师长的眉清目秀,打扮入时漂亮。她穿了一条和丁香一样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到了收拾花骸的时候,她都会亲自动手,把干枯的花骸放到围墙角上焚烧。花骸冒起青烟的时候,看得见她在轻轻的唱着什么。
谢老师还兼着音乐课,能边弹风琴边教学生唱歌,这在当时的学校是仅有的。她还爱绘画,几笔下来红花绿叶,墨迹走过山川俊秀。有一次和几个同学去谢老师宿舍交作业本的时候,看见她的床头上摆着《红楼梦》……
现在了,可以想见当时谢老师的心境,一定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丁香花开到第三次的时候,我也少小离家住校三年了。在谢老师的教育下,我学习一直很好,一直当班主席,就是班长,我们学校都这么称呼。临毕业那年,中国音乐学院附中来学校招生,初选已定,谢老师亲自带着我到北京参加复试。要知道这是全国性招生,繁杂的程序严格的很,点评的老师就坐了一大排。唱啊,记忆呀,乐感啊,听节奏啊,不善音乐的我,歪打正着被幸运的录取了,分在了琵琶系。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宣布了此事,谢老师高兴的啥事的,比我父母还高兴。就在我准备去上学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来了,招生作废了。
我还小,没觉出什么,父母的想法,就是让我今后考取铁路学校,当个火车司机什么的,像父亲那样在铁路上上班。
谢老师来到了我们家,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对着我的父母哭了,抱着我哭了,哭得眼睛都红了。这是我刻骨铭心的记忆。现在想起来,谢老师是为我惋惜,是为她的学生惋惜,是为我的命运惋惜。是的,我的人生道路至此走上了转折,走向了一条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道路。
时光荏苒,后来听说谢老师调回了北京,还在一所学校任教。想来谢老师现在早已退休了,早已安享天伦之乐安度晚年了,但愿如此,就是如此,愿亲爱的谢老师,谢丽君老师身体康健。
在丁香花盛开的季节里,学生遥祝您,祝福您!可能,您在北京某个公园里还会看到美丽的白色丁香花,还会想起您的学生,还会想起我。我们会共同沐浴花香,享受明媚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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