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火热的夏天,他远赴B市去开会。几千公里枯燥的旅程,就在列车上偶遇一群暑期出行的学生中,热闹地度过。既可结交朋友,又可顺带旅游,这样挺好!一想到这个,他嘴角便浮起几丝欣慰,继而抖擞起精神,在终点站与年轻的朋友们纷纷道别,天各一方。 这是一座享誉天下的大都市,四通八达的交通令人眼花缭乱。他不得不随时掏出包里那份《邀请函》,认真按照上面交待的路线行进,去哪里坐公交车,去哪里乘地铁。即便繁琐地问路,也让人如沐春风。新鲜,轻快,足以让他一扫连日旅途的疲惫。 会开了好几天,热闹盛况不在话下。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四五个人从宾馆出来,随意邀约前往附近的会场。一起走在沿街的柳树下,热情像一团火焰,迅速消融着彼此间的陌生,而她就在其中。 “你满18岁了吗?”一路闲聊的当儿,他侧过头去隔着人蓦然问道,不无玩笑的意味。 “满啦……哈哈,你见到女孩子都是这么问的吗?”小眼镱架在白晰的鼻梁上,透过浓重的书卷气,俏皮与清脆扑面而来,一朵黑色的连衣裙随风摇曳。 “也不是吧,一般偶尔才会问一下。”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细边的墨镜滤过灿烂的阳光,让人眼前一片清凉。 “我都25岁了,还在上学。”她又说。 “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谁见了也只以为才19岁。对了,你写什么的呢?” “我写小说,你呢?” “我写诗歌的。” …… 交谈的愉悦无形中拉近着彼此的距离,不觉间便并肩而行。一下午好快,除了开会、交谈、留影,文静而绽放着喜悦的她的身影,时常都会飘过他的视野。 一 眼看春节近了,北方广袤的天空下,原野一片苍茫。银装素裹,千里冰封,气温已达零下30℃。 “我醒了,你醒了么?”他一觉醒来,窗外的天显然还黑乎乎的,摸过手机一看,才早上七点钟。 “醒了啊,都起床了呢,我这边天已经亮了。”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陪你爸妈好好玩下吧,他们肯定也想死你了。” “今天爸爸说带我去骑马,好高兴的哦!” “天那么冷,不会冻伤皮肤么?可要当心啊。” “不会啦,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你家的牧场大吗?我也想去,陪你骑马玩。” “好啊,我从小到大就没两个朋友。你要是过来了,我就带你这个内地佬到处去好好领略下北方的风景吧。” “我从小怕冷,还没经受过零下10度以下的高寒呢。要是过去一不小心冻死了,你就把我埋在你家牧场帮你看马吧,包管我家里人不会找你麻烦的。不过,还是天暖了过去好些,至少可以玩得更自在。” “可以的呀。我现在已经洗漱完了,出去骑马喽!” “好好玩,我也要起床了。这边天也快亮了,一会儿还得去上班,好可怜的哦!” 合上手机,他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菜青虫般蠕动了几下,内心的斗争反复而激烈,直到最后的闹铃从床头柜上传来一阵绝望地嘶鸣,这才弹射而起。 二 “我一个人在喝花雕,两杯就醉。走时偷偷从家里带的,是我爸爸最喜欢的酒。”异国公寓寂静的夜晚,她时常都沉浸在梦醒之后就一直挥之不去的几个撕裂的梦境之中,时而也会通过互联网给远隔重洋的他回复短信,显然还是国内那个手机号码。 他一直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软件,也懒得去搞明白,只要通讯畅通就成。一般这些时候,他所在的城市就已经到了晌午。心里这份愈发浓郁的牵挂,让他怎么也不舍得去睡。 “可别喝醉了哦,到时候哭起来,我可不在身边,没法哄你的哦。”话一说完,他不禁失笑。想她内心何其强大,居然可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国外呆上好几年,一想起来就教人心疼。 “不会的,感觉醉意朦胧我就不会喝了。那种感觉极好,加之我的失眠也是常有的事,以前回国时也吃过不少中药,都不见好,就随它了。” “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喝了酒就别出门,注意安全。天远地远的,别教人担心才是。” “不会啦,我喝了酒自然不会出去,累了就去睡觉,什么时候醒再说,平时也不怎么出去,反正该去的地方都已经去过了。” 三 飞机在华夏大地的初夜里起飞,深远的黑暗茫无涯际。一切都象未知,她在奔向未知的航程,居然也能泛起几许莫名地兴奋。可漫长的十个小时,不睡可不行,况且她早已经腻了。每次此岸与彼岸的到达,她都得用半个月的时间来倒时差,成天昼夜混淆不清,好在并不需要去上课,只管从图书馆刨上一堆书带回去,然后自己埋头做论文。一旦提交上去,通过评审,经过答辩,不出差错的话,学位一到手,她也就毕业了。 别人差不多都是五年,她也打算用五年来完成。除了约见导师,平常几乎全是自行安排,故而就会有大把大把的空隙时光去欧州各地旅行。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并没有让她陷入孤苦的深渊而不得自拔。似乎只要投入学术的研究,她便成了百毒不浸的金刚。 随着交往加深,她与他也会很自然地聊及彼此过去的那些不成功的爱情。她总是在醉意朦胧之际笑话他是“花心大萝卜”,一本薄薄的书里面女主角何其多。他急得一个劲地辩解:“是虚构好不好?再说了,哪次我又不想成功呢?”她笑得直茬气,然后得意地说:“你就是这么气急败坏!”他一下子就给噎得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彼此长久以来的愉悦,谁也不会把玩笑话当真,也不会影响到娓娓交谈的兴致。略加停顿,他就缓缓地说:“好孩子,等日子久了,你就会知道,我真不是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在那边,可要照顾好自己,我在这边等着你。我想让你知道,有你真好!” 她不免幽幽地说:“五年。可要想好了,况且我也不会给你那没用的承诺。” “我等你五年就是,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也不会去怪你什么。”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但你的确没必要去守着这么一份连承诺都没有的期待,就什么都不去考虑。你身边那么多女孩子,挑一个合适的也不太难吧?如果哪天你有了伴侣,我不会生气的。其实感情的事,缘分不好说,伴侣才重要。” “那些只是平常玩得好的朋友罢了,一般只会在聚会上见到,是不能和你我的感情相提并论的。” “我相信你,但时间还那么遥远,我只是觉得这对你不公平。” “呵呵,真是小孩子!是我自己愿意的好不好?” “谢谢你!我懂你的心思。” 四 在不少人眼里,他总是活在人群中心,无论青年才俊还是耄耋老者,都时常会在他的身旁涌现。聚会,喝酒,高谈阔论,大话天下,那些事关文学江湖的人与事,总是透过网友们随时上传的照片,接踵而至的文字,闪耀出无尽热闹与快意淋漓的光芒。 “你还好啦,有那么多朋友,不像我,身边就没一个朋友。顶多就是斜对门那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东方姑娘,有时候会过来约我一起去逛街,可我真是不想去,况且她还偷我的东西,惹得我好生气,可又不好说。”有一次,她禁不住这么说,一抹落寞滑过心头。 他总是安慰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看以前国家还很穷的时候,不是有句话老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当时谁不以为是天方夜潭呢?可如今,街上到处都有得卖,几块钱一个都没人买,不是么?以后你过来玩,我包管叫一大圈朋友为你接风欢迎你。” 她一听心情就好了许多,继而又莫免责怪道:“以后你聚会时就好好玩,不用跟我通讯息的,免得怠慢了你的朋友,他们也会笑话你。” “都是经常见面的好朋友,他们不会见怪了,也不会笑话我。他们都知道有个你的,就等你什么时候过来了,大家好一起热闹热闹呢!”他是一个热情的人,无论对她还是对朋友。而这热情,就像一种传染病,只要一个火苗的燃烧,就可以四面八方迅速地漫延,一下子感染好多人。 “我可不作承诺,如果过去了自会去看你。我特别喜欢各种小吃,你带我去吃小吃就好,而且我怕人多了一时也适应不了。” “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很好吃的小吃呢,我带你只管大街小巷一路吃过去便是,你只要不怕撑着就好。至于聚不聚会的,都看你。” 和她说话,他显然兴致很高,无论喝没喝酒。有一次,他喝醉了心情不好给她打电话,恰巧她已回国,便在电话里温温和和地安抚了他好一阵子,跟哄小孩子似的。这让他甚为感动,她便趁机说是他的“知心姐姐”,一说完就直乐。他心情大好,便笑着说:“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的知心好姐姐,再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我就都给你打电话,让你安慰我。”再有一次,他又喝醉了,拨她国内的电话不通,就趁着酒兴顺手拨起她在G国“00”开头的手机号码,结果也不通。电话里语音提示说“您还没有开通国际业务”,令他沮丧不已。次日得知,果真在海外。 五 他是一个活在网络文学部落中的人,除了经常实地开展文学讲座、诗文郎诵、茶话周末一类的交流聚会之外,还时而会有某个活跃的网友跳出来挑头组织民间电影策划和爱心捐助一类的活动。对此,他都支持,也都参加,故而也吸引了不少媒体朋友,相关报道见诸报端就屡见不鲜。 有一次,她在网上找他询问一桩捐助的事。他说:“这是真的,无论组织者、参与者还是受助者都是我们圈里的朋友,而且本地的报纸也报道过。” 她轻咳了两声,然后缓声说道:“既然这么,我也参与一个表示下心意吧。我现在手头也只有两千块钱的零花钱,全部捐给那个得重病的女孩子,就当是做善事吧。你把她的帐号告诉我,我把款打过去。” 他是既欣慰又心疼。在叮嘱她要注意保暖,没事少出门,抽空再去找老中医开些中药调理调理之后,便将那个重病女孩的姓名和存折号码告诉了她。没过几天,她捐的那笔善款就到帐了。那阵子,除了他和朋友们在本地组织搞募捐外,外地网友也有一千的五百的直捐到帐。由于那个受捐的女孩子很内向,不擅沟通,故而他也就一度忙于了解她的病情、治疗、费用等情况,并及时地向网友们介绍和反馈。即便事过好几年,都还有网友来问起,也有说想去上门看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