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舒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在夜里，她总是被梦困扰着，早晨醒来，梦境里的场景便会闪现、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舒的第一个梦是这样展开的。她和爸爸妈妈去S市陆军学院参观，陆军学院山上陈列出了战争年代使用过的大炮、坦克，参观的游人很多。午餐时分，参观完毕，大家都觉得索然无味。

舒脱离众人，向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河，河水清澈明净，舒不由自主地沿着河边走去。河的对岸是碧瓦朱甍、雕梁画栋，俨然是一条朱漆的水上长廊。舒心中奇喜，加快了脚步。对岸的风景在行走之间变换，已是一派市井气象，热闹非凡。楼船画舫在清流中航行，河对岸熙来攘往的人群，迎风的酒幡，着宋时布衣、梳宋朝发髻的小商贩在吆喝着买卖。舒对眼前的奇景惊喜不已，迅速折回将奇遇告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或许也觉惊奇便与舒一同前往。这时，舒和爸爸妈妈走到了一处渡口，渡口已是人头攒动、地无寸隙，都是现代人的打扮，舒和爸爸妈妈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向前观望，原来都是在等船渡河。

舒说，这个梦就这样结束了，似乎不完整，但梦的本身是美好的，梦中有所期待，梦醒后又有所失落，她和爸爸妈妈终究是没有登上去往河对岸的船啊。这个梦在向她传达着什么？是古与今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吗？还是她走着一条茫然而未可知的路？

第二个梦是舒与朋友青在一条平淡无奇的路上聊着话题。舒抱怨自己的大学水准太差，青说她有办法让舒转到某大学就读。舒顿觉惊奇，因为现实中的青可没有舒梦中这般神通广大。正说话的工夫，舒和青便走到了一个幽静的处所，舒猛一抬头，“某某大学”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一块白漆斑驳的牌匾上。

舒和青站在校门外向里张望，这应当是一所百年老校，每一处都能显现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外墙剥落的建筑、参天的古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舒让青带她进去参观，走在校园内，四周极静，教室门口张贴的课程安排表显示着这所老校虽然萧条但仍有生气。下课了，走廊上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青说，她认识这儿的一个老师，可以去找找她。不久舒和青在走廊的一间办公室门口碰上了那个女老师，她身形清瘦，着一袭红衣。青走上前去告诉了她舒的事，那个老师听完后没有回绝也未当即答应，只说自己最近身体很不好，等过段时间再说。

舒并无怅惘，随后便离开了这所大学，走上了一条宽阔的马路。走着走着，青突然告诉舒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样东西弄丢了，呜呜哭了起来，其楚楚可怜的情状就如同青现实中给舒的柔弱印象一样。舒正决定安慰青，这时，听到一个声音在向她打招呼，远远地，她的老朋友媛向她走来，她扎着中分的束发与平日不同，但满脸阳光，就如现实中带给她的感觉毫无二致。她很想如往常一样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亦或是一个热情的拥抱，但她却迟疑了，因为她的另一侧还有一个正在啜泣的青。一张哭脸，一张笑脸，她无所适从，不知该以一个怎样的姿态来面对此情此景。甚至梦中的她都认为这会是她人生中一个十分为难的时刻。

从梦境中醒来之后，舒无数次想起这个梦来，她时常在得失取舍之间徘徊。

第三个梦是眼前一座巍峨的山，蓊蓊郁郁，一条崎岖的上山石径，通往山林深处。舒和朋友屏息凝神，仰望，有着攀登的冲动与豪情。

山阴道上，自然是目不暇接，爬山的过程在她的梦中几近忽略，无法忆起。

在山上一处不知名的位置竟有一片异常开阔的土地，像是广场，视线触不及其尽头。广场上赫然矗立着危楼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凛然有王者之气，大类复原之后的大明宫。她心一动，便欲登楼。母亲示意她刚才爬山太累无力爬楼，她不假思索，一把背起母亲，一个飞身上楼。

抵达二楼的走廊上，看到一块告示牌，上书“元青花瓷展”。原来这是一座博物馆，于是往里走去，穿过几条曲折的长廊，眼前变得灯火通明，宽敞的厅堂里放置了十几张原木八仙桌，一大家族人刚用罢饭，正在收拾残局，却不见元青花的影子。她便向其中的一个妇人询问元青花瓷在哪儿？那位妇人笑道“我们的碗便是元青花”。她感到很是意外，于是拿起身旁桌上剩下的一只瓷碗仔细端详了起来，更令她觉得意外，它绝非她现实中认识的青花的细润精美，却是粗陋不堪，仿佛远古土陶的胎质，釉下彩绘粗粗几笔青花，淡而无神，这令她无限失望。她后来问起这个妇人有关瓷展之类的事，她说他们是从蒙、藏一带迁于此地办展的。

突然一声惊雷炸响。此梦也就这样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