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细一想这话是有问题的。有米能做饭就算是“巧妇”?那对“巧妇”的要求也太低了。如果说“巧”,有米能做出花样来也算是“巧”;无米能做出相当于有米才能做出的饭,那才算是真正的“巧”。不然,“巧”从何来呢? 其实,“巧”是逼出来的。人是有惰性的,如果衣食无忧,谁会闲着没事为自己出难题呢。所谓“巧”,是在不断克服困难中练就的。就说在那粮食不够吃的年代,为了能吃饱,老百姓也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把“粗”粮,变成“细”粮,把低等食品,变成美味的佐餐,这虽算不上巧夺天工,但是在大众食谱上也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现在不少人都爱吃红薯,象烤红薯呀,蒸红薯呀,切块做红薯粥呀什么的,可是我是不爱吃,不是说它不好吃,可能是小时候吃的太多,吃伤了。在那粮食短缺的年代,红薯作为高产作物,大面积的种植,因为老百姓要指望着它来填饱肚子。红薯收获后,除了挖窖储藏一部分外,其余的都擦成了红薯片,晒得房顶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红薯片晒干后磨成面,这就变成了粮食。红薯面蒸干粮跟其他的粮食掺着吃还行,要是单独吃是没办法吃的,因为蒸熟了趁热吃软的象块胶,晾凉了硬的像块石头。那个时候老百姓老吃蒸红薯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在红薯的吃法上也下了不少功夫。比如饸饹,就是一道美食。这饸饹本来是荞麦面呀或者是米面呀做的,可是在粮食定量吃的年代,谁家舍得用这种粮食做饸饹呢。于是就想起了堆的到处都是的红薯。做饸饹的工具叫饸饹床子,底座是一根一米多长半尺见方的木头,方木偏上挖一个方槽,方槽的下方钉一个铁片,铁片上凿了好多筷子头粗细的圆孔。方木上头拴一个木杠子,杠子上绑一个能够正好放进底座槽里的木块,把蒸熟的红薯面窝头放进木头槽里,压出来的就是一根根紫黑色的面条,这就是饸饹了。吃的时候,抓一把饸饹放进碗里,搁点辣子,浇上一勺菠菜汤,味美极了!这就是粗粮细做的典范。 如果说饸饹是粗粮细作的典范,那么“苦力”就是废物利用的楷模了。所谓“苦力”,还有的地方叫“苦累”。你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底层百姓吃的食品。粮食不够,野菜来凑。把野菜当作粮食顺利地送进肚子里,而且还要觉得好吃,这也需要一些“手段”。比如“苦力”吧,其原料百分之八十都是菜的成分,象苜蓿、红薯叶子、榆钱这些野菜都可以做,再好一点用君达菜或老豆角也行。把菜用水洗过之后,掺上少许的白面或者玉米面搁上盐拌匀上锅蒸,蒸熟之后,浇上蒜泥,即可食用。这种东西,原料低廉,工艺简单,观之青白参差,食之美味异常,哈哈,可谓有机健康之上品! 说起老百姓的聪明,其实是无奈的自嘲式的冷幽默,有些甚至是掩耳盗铃骗自己的视觉或者味觉。比如百姓给一种花卷起名叫“金裹银”,听着挺好听,其实就是用薄薄的一层白面裹上一层厚一点的玉米面,再裹上一层厚厚的高粱面,撒点盐和花椒面,卷起来,一截截剁开,蒸熟了好看得很,外边看象是白面的,其实里面都是玉米面和高粱面。穷日子也要过得有滋有味,不然那日子该多难熬啊! 吃的不好,如果再没有菜来佐餐,更是难以下咽了。夏天还好过,起码生产队里还有菜园子,还能分点蔬菜。到了冬天,除了储存的大白菜,就剩下院里那半缸腌萝卜了。所以,动动脑筋,研究些所谓的菜品是非常必要的。 有一种菜品叫“焖子”,这个“焖”字我想不应该是这个字,应该是一个“食”字旁,一个“闷”字,但是字典上没有这个字,只好用这个“焖”字代替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叫,这样叫是什么意思,谁也说不清楚。不过临近有些地方给它起名叫“假菜”,这还是有些道理的。意思是,这不是菜,就当菜去吃吧。 做“焖子”也不复杂,其原料还是红薯,不过是红薯粉条。把粉条煮好,掺上红薯淀粉和白面,拌上盐和花椒面,拌匀后放到蒸锅里蒸熟,然后切成大块留用。什么时候炒菜,就拿一块,切成小片,用葱花一炒,用醋一溜,又香又筋道。别看是百姓食品,现在大饭店里上一盘,也要你不少钱。 百姓食品,没有工艺复杂的,因为没那闲工夫,也没有那么多调料,不过是就地取材,变变花样而已。有的可以说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但是它丰富了百姓的餐桌,满足了百姓的味蕾,增添了艰苦条件下百姓的快乐。比如面糊辣椒,就是烹好辣椒,然后把稀稀的白面糊糊搁点盐倒进锅里就行,熬得了,象酱一样抹到窝头上,也是很好吃的。 奶奶的手就很巧,做饭很会调理。记得小时候,蔬菜下来的时候,她会留心计划着冬天的事。象炒茄子,她会把旋下来的茄子皮一串串晾在院子里,晾干以后收藏起来,到了冬天没菜的时候,再泡发一下,切碎,用葱花、辣椒一炒,美味无比,这叫辣炒茄子皮。初春时节,她会把柳树上的柳穗勒下来,在开水里一抄,捞出来用蒜泥凉拌,清爽无比。现在想到这些东西,就觉得满口留香。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几十年过去了。有时总想吃点过去的“下里巴人”的食品,试着做了多少次,总也做不出过去的滋味,也许是东西的味道变了,也许是生活的环境变了,总之,那份美好只能留在记忆里,那份醇香也只能飘荡在岁月的云朵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