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现在是正午,外面的街道上走着面色匆忙的人,一个个踏云纷争。我在听着容祖儿的《小小》。听到了开头了一句“回忆是个说书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瞬间就觉得难过了起来。你是有多久,没有为一首感动过。听别人在唱的歌,回忆着自己的故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然而,这一切都是你的,无论走得多远,多久,有朝一日。你始终要一个人慢慢的修补,成为别人眼中风轻云淡的过去。
今年中秋,我睡着整整一天,在傍晚夕阳沉入城外的山丘之前醒来。与朋友一起去离河岸不远的饭店里吃了一顿饭。我们几个都是身在异乡的人,饮着异乡的水,说着故乡的月,免不了一阵唏嘘。饭后,在一个路口分离。我孤身一人去了河岸去看人潮在看孔明灯。河岸的风很多,吹辽阔的江面吹来温润的风,岸边人潮汹涌,对面的市区灯火通明连绵一片。点缀在河岸。像到不了的蓬莱仙岛。每一盏每一盏都是归人的一江烟火。
我没有见过人放孔明灯,自己也没有放过。唯有在故乡的元宵节时放过一次河灯,与母亲一起。那时候的我,年纪小小的却精头十足。早在过了年初后,街上就有大大小小的河灯,大抵都是一些荷花的样式,上面描画着艳丽的颜色,里面还有小小的圆盘,用来盛放蜡烛。那时候认为这样的做工是极好的,直到后来见到了许多做工精致的河灯。灯笼。还有中秋节见到的孔明灯。发现小时候见到的河灯做工是多么的粗糙,只是在后来大把大把的山川烟火里见到的精致的物品,总会觉得缺少了一种味道。美丽的东西总会缺少一种俗气,就像家中的白瓷的碗,总要裂上一道细纹或者缺了一个小小的口,才会觉得熟悉与温润。
生活在俗世的人啊,总要用不同的遗憾来填补生命里大片大片空白的掌纹,好让这一生都沾染上七情六欲,成为一个世俗的人。唯有这样,才会觉得生命完整得刚刚好。
2.
河岸占满了人,大多数是三五成群,或者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像我一样形单只离的人很少。昏黄的灯光打落在旁边白天里葱郁的树枝,如今倒显得有些墨黑墨黑的感觉,看入眼里有些压抑,却也无处发泄。很多人都靠在栏杆上,望着夜里的江水,暗涌不止。不远处有一座桥,点着一盏一盏在黑夜里小到如同故乡的萤火虫一样微小的光芒,连到对面的河岸,灯火阑珊的地方。只不过故乡的是会走动的光芒,这里的只能粘着混合着水泥钢筋的桥梁,经世日月,水淋热晒,周身落满了山鹰盘旋而过的灰。
我曾经白天的时候到过这里,那时候还是五月天,入夏不久。河岸种植的香樟树中开满了一小簇一小簇花,藏于浓密的枝桠中,抖落了行人一身还满。还有许多灰白灰白的海鸥整天盘旋在桥梁之上,鸣叫不止。潮水时常不经意间冲撞而来,靠在栏杆上通常会把脚下的白鞋扑了一些湿润的雾水。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总会保持着两个不同的摸样。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着不同的模样,就像小时候我曾看见那个从小就像山一样坚韧的母亲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对着梳妆台偷偷的抹眼泪,到看到我进来的时候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揉上豆大的眼泪一起就着垂落在脸颊旁的发丝撩到耳后。浸过眼泪的青丝黑亮温润,在我的心里一直隐隐地压抑了许多年。后来,我渐渐明白。我心生明净的秉性与为人处世,总与一个人有关。
我曾在一个安静的午后读到过一句话。“总有离家的人,总有靠岸的船。”觉得这是一句与“再也没有人会把我的名字喊彻大街小巷。”一样令人心生暖意和一点点的遗憾还有很多很多的喜欢。当爱承接了生命,承接了岁月,就再也不是可以用风花雪月可以代替。经世熙攘,人潮如涌。沉入心底的,往往是一些柔软无形的东西。
3.
你有没有看过一整排的白鹭从远处苍绿成片的山川缓缓飞过你的头顶,与你爬山虎缠绕而上的老屋。最后落在波光粼粼的湖泊上,岸边还停泊着隔壁阿豆老爸的渔船。那时候夕阳刚刚开始沉入山头,入夜不久,星星开始一颗一颗跃入每个人的眸子里,孩子在地面上兴奋的扑捉着会飞行的点点星星火火。
我曾坐着破旧的小渔船,顺着水路去到十里外的小镇上,用攒了好久的零用钱买了一本薄薄的日记本。回来的时候还与阿豆说等到我们长大了,我要去一个靠近大江大河的城市,看看在书本上才有的大货船。后来,在许多年后。我终于在一个薄雾的早晨踏上了大车,来到如今的小城市。一住就是第三年。而阿豆则留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故里,照顾他卧病在床的父亲并且继承了父亲浦渔的手艺,与整排的白鹭成了一起伴湖而居的人。
我在这里的河岸,看过载满货物的大轮船,船上的汽笛发出呜呜呜的声响,船顶的大烟筒升起一股乌黑的烟。惊起了一阵海鸥簌簌起飞扑翅的声音。那时候我想起与阿豆说长大后要去很多地方的年纪,温润的海风吹过我年轻的脸庞,我却突然地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绕过山川湖泊,向每一个行走在途中的旅人,叙说着小小的时光与小小的誓言。而小小的人却再也回不去小小故事里的吻。
看了一整夜的放孔明灯,缓缓地从地面上升起,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了大大小小的愿望。我靠在一个人群较少的栏杆,远远地望着那些升起的孔明灯顺着风飞过我的头顶的天空,还有隐藏在不远处的桥梁。那几十几百的孔明灯慢慢越升越高,从像大水缸一样大慢慢变成了像豆大的萤火虫,最后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中。你试不试过有几十上百的孔明灯从头顶飞过的那种感觉,当你仰起头来看,你看到的不止是晃花了眼的温热的漂亮,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一不小心就湿润了沉默的眼眶。
如果。子夜想歌,有什么比叹息更畅怀?
如果。子夜想醉,有什么比忘川之水更能断肠?
4.
看完孔明灯归来的路上,一路黄色的路灯一直延伸到街道的尽头。我抬起有些酸痛的脖子看了看小镇的月亮,迷蒙且暗淡,不一会儿就躲进了云层里不出来。我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母亲,我告诉母亲,小镇这里看不到月亮,家里是否可以看到月亮,亮堂不亮堂。
母亲告诉我。“刚刚拜完从楼顶下来,只是现在还早,还没有听到多少的鞭炮声响。你妹妹一入夜就闹腾着要拜,跟你小时候在家一样折腾个不休。不过今年的月亮倒是亮又圆,下楼的时候我还把你房间的窗户打开,那些月光把你房间照得通亮,都不用开灯。”
我听着母亲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似乎还带着一些温热。我从来都知道故乡的月光,那样的亮堂,会透过长了锈的窗台铺满了整个地面,明晃晃的像白纱一样溢出来,又填满。我记得小时候总喜欢在夏天的夜晚,太阳一下山就抬一桶水来把自家的楼顶浇湿,到了睡觉的时候就铺一张凉席与一盏油灯,与母亲与妹妹一起在楼顶上过夜。照着月光,听母亲说着传了一代又一代的老故事或者指着漫天星光说那颗北方最亮的星星说是北斗七星。我和妹妹就会睁大眼睛仔细地寻找着母亲的北斗七星,但是似乎每一颗都是,每一颗都是那么亮。最后只好枕着母亲的长发,席地而眠。
随后,母亲就会和衣而睡,掩卷熄灯。到第二天醒来天空已是一片清明。母亲已经起来了,在厨房里煮上一锅清粥,炒上两碟青菜,母亲一日忙碌的日子就开始了。而我们一日玩耍的日子也开始,游串于大街小巷。在夕阳西下,村庄的炊烟袅袅升起时候才慢吞吞的回家,刚好赶得上晚饭时间。
许多年之后,我依旧没有找得到母亲心中的北斗七星,妹妹也没有找到。我们记住的,只是那片漫天星光与月光葱茏。或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个北斗七星,高挂在此后爬山涉水的生命时辰中为你指明又引路,而我们都是那个途中说书的旅人。饮到路断梦断,自然回甘。
5.
今天白天里看到青眠的博文。她说:我也想一言不发穿过艰涩心酸,只要身边有人。以岁月以白头以浊酒,相陪相携像敬。这个善意的女子,与我有着相仿的人生经历,并且生活在我喜欢的地方里成长,所以总能够写出那么多让我喜爱的句子。生活在山水与世俗之中,总会习惯把感情像月光一样淡淡地流泻,像居家一样长久。因此,我总是喜欢用文字来记录生活,好用来迎合光阴,亦算是一种恩惠。
我终于开始学会慢慢收敛倔强的心性与傲气的气势,学会成长为一个温和的人。为人处世总要迎合自己的秉性,怀揣着年少的梦想单枪匹马闯荡,说内心一点不凄惶是骗人的,但愿置之死地能后生,至此也愿孤独为我加冕。即使今后这里人迹罕至,我也继续走一趟这人间。或许是我涉世未深,或许是我情深不知所起。在此后大起大落的生命时辰里追溯着每一次次消失了的光年和经世熙攘,穿过漫长的叙述宛如春日的新芽,蔓延至巷口的街灯与穿堂而过的风。长成一片浓郁的茂盛,成为铭记。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
小小的手牵着小小的人,守着小小的永恒。
沈时书。城南旧事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小小模样的我们。(摘自作者的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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