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是熟悉的,我见过很多的新人。他们在喜庆的日子里被鲜花簇拥,被大红的喜字映衬,在父母意味深长的双目注视下,开始一段新的征途。这样的日子,我见过很多,也想象过有那么一天,我亦如他们一样,在自家的厅屋里,心情复杂地接受亲友的祝福,完成一个男人一生里引以为豪壮的那一句誓言。
这一天是真正的来了。在此之前,我设想过无限种可能。想象着婚礼这一天的景象。想象着我会以一种怎么样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我命里注定的新娘,想象着我会以怎样的脉搏和心跳去感受另一双大手的重托,想象着孕育我生命且已陪伴我大半生的故土,会不会在一霎那间,给予我隐喻和感知。
事实上,我是个如浮萍般孟浪的人,即使躯体的移动,到不了更宽更远的地方。灵魂却似飘萍,如飞蓬般转移不定。在很早很有些陈旧色调的昨日,我躅躅上路,这一路忘了前尘,抛了新欢,一个男人的飞蓬飘转,爱和恨,便有孤独葬在风里。
几年之后,将她遇见。这样一个天真和渴望对我好的女子。我一直记得和她的初次相见,长沙的冬天很冷。我穿上最喜欢的浅灰色西装站在她跟前,如今天新婚的我站在她很近的跟前一样,一脸可爱和坏坏的笑。
没有细数过往事,那是搁着痛着爱着的沙堡,时光的海浪盖过,留下的是海的蔓延和无边。当一个男人的婚事尘埃落定,我看得到一个女人对我全部的情感。一本薄薄的,有着红褐色硬壳的结婚证书,它带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象征,民法的过场。
婚礼是亲朋好友帮着张罗的,最主要的还是自己。从买家具,床上用品,到新房的布置;从选择婚纱,内景外景的摄像到相册的出炉;从饮食的安排到婚车的最后敲定;从仪式的铺排音响的播放到新郎新娘的新衣鞋袜。从身体到心灵,我经历了一个男人婚事所必须做到的点滴,经历了一次琐事的历练,经历了双手合十的感叹和虔诚。
有些记忆是一辈子都不会抹去的。比如,在青山绿水的小山村铺得耀眼的红地毯;比如,朋友们笑得如花般灿烂又俏皮的脸;比如,自香槟塔一路倾斜而下的晶莹剔透的酒水的液滴;比如老父亲开心而又拘谨的笑容;比如凌晨四点,我送她去化新娘妆,寒冷深秋的大雾呵,磅礴而张扬,我将车里的暖气开得很大,又将车窗开出一条能透进新鲜空气的缝,我从缝隙里看凌晨双目所示的风景,如一只刚孕育出的小鸡崽,看着人间。
长辈们来了,晚辈们亦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吵要着红包和喜糖,朋友和同学们来了,那是多年来朴素和温暖的人间情分,在我生于斯长于斯的这片土地上,结婚,被看成很大很隆重的喜事。这一天,所有人忙碌着,只为被称作新郎的我和即将迎娶的新娘。
恋爱时,她跟我提过,说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曾做过一个关于婚事的梦,说是冥冥中,有一个男孩像极了年少时的我,就那样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她的家。我不知道,我们的婚姻,有着怎样的宿命和轮回。至少,在我看来,这一场婚事,牵动了太多亲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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